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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话烟雨/此心安处是吾乡\白头翁

2024-05-14 04:03:01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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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乃苏轼写给王定国侍人即小妾的一首《定风波》,同是患难之人,同遭贬谪之变,世态炎凉,马高蹬低,岂是一言能尽?这首《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实实让人感动,铮铮铁汉亦有泪。

  读苏轼词,酣畅淋漓,热血男儿,奔放不羁,有“大江东去”之豪迈,有“前后赤壁”之壮赋,有“回首向来”之狂傲,有醉不啸,不吐不快。

  苏轼见患难之友王定国,该有多少千言万语?苏轼当年因“乌台诗案”被从湖州太守任上五花大绑拖至乌台,遭受一百三十八天的苦牢大狱。但最使苏轼心疚的是,因“乌台诗案”无辜株连那么多好友,其中最倒霉,被株连最惨的正是王定国。王定国世家为官,钟鸣鼎食人家,与苏轼好友,无所不至,“乌台诗案”,晴天霹雳,抄家贬官,发配劳改。王定国是“乌台诗案”中处罚最重的官员,一贬到底,且被发配到当时最边远、最艰苦的岭南荒僻之地宾州。苏轼对此十分内疚,多次愧然久矣,认为自己之罪,累及定国受冤。

  待两人再相见,何堪之言?唯有尽酒一醉。席间,一直跟随王定国流放患难的小妾,即寓娘也称柔奴,上前敬酒,苏轼无以感言,方有:“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别问苦不苦,别问难不难,只要能和王定国在一起,再苦再难也心甘。“此心安处是吾乡。”心甘情愿,这一句曾感动过多少有情人?

  寓娘之所以感动苏轼至深,一是苏轼亦是“逆行人”,深受其苦,深受其难;二是寓娘并非王定国之妻之妾,实际上是王府中的歌伎,在那种政治迫害高压之下,王家已近“家破人亡”,妻妾自顾四散,独独有寓娘相随,甘愿随之赴难,谁知苦海可有岸乎?寓娘毅然决然地选择,只求吾心安处,赢得苏轼崇敬,惺惺相惜。当时的宋朝但凡官宦人家,皆有歌女相惜。苏轼为官时亦然,亦未能超俗,这是历史。苏轼在西湖为官时,结识了一位少女,虽家境贫寒,沦为西湖歌女,但天生丽质,聪颖灵慧,能歌善舞。秦观见过,其言:“美如春园,目似晨曦。”此女王朝云。

  苏轼有一首千古有名的悼亡词《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是他在第一任妻子去世十年后的一个夜晚相梦而见,悲情难禁,思绪难断,“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公元一○九三年,苏轼第二任妻子病逝,他悲恸万分,又写下祭文,“泪尽目乾”,“唯有同穴”。后苏轼六十六岁死后,便与其第二任妻子同穴安葬。

  苏轼欣赏王朝云的气质和才气,互相的爱慕,产生的爱情,苏轼作诗示情示爱:“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后正是苏轼为王朝云赎身。经“乌台诗案”之变,家境败落,免官去职,先是锒铛入狱,继而遭贬谪放逐,朝为堂上吏,夕作阶下囚,相随相从皆作鸟兽散,唯有朝云始终相随。布衣荆钗,相依为命,不捨不离,无怨无悔,这就是王朝云。让人敬佩。王朝云在苏轼最苦闷、最艰难、最彷徨时和他谈诗词,谈禅道,谈天之高,云之淡,风之轻,水之鸣。王朝云可称得上是苏轼最贴己的知音。他写的一首《蝶恋花.春雨》,“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每吟此词,王朝云都会潸然泪下,有时会泣不成声。

  一千多年前的岭南惠州太荒蛮了,生活极其艰苦不言,且瘟疫常肆,无医无药。苏轼有一句最荒诞的“反诗”且流传甚广,“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如此是寻死,天下有日啖三百颗荔枝乎?死在岭南,长作岭南魂矣。王朝云本体弱多病,强支病体相随于苏轼,苏轼为此事内疚甚深,曾有诗“兹行我累君,乃反得安宅。”弦外之意,君不负我,我负君耳。纵观苏轼一生,苏子瞻负过谁?唯王朝云是子瞻有负之人。才三十四岁的王朝云因病死于惠州,这对苏轼的打击太大了,那年他已六十一岁。王朝云死后,苏轼专为其作了追念的佛事,又为她修了追念亭,楹联是苏轼亲题:“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五年后,六十六岁的苏轼去世。“伤心一念偿前债,弹指三生断后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