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那种男女主一起携手探案、剧情环环相扣的古言?

本问题为「提笔抒旧时,挥毫贯古今」古风主题征文活动问题,请各位作者仔细阅读活动要求。 活动简介: 征稿类型:背景设置必须为古代或架空。重点方向包括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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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尚书府沦落在外的真千金。

  在我得封官位后,我被亲生父母认回。

  假千金与锦衣卫指挥使裴行简的婚事就此作罢,由我这个正经嫡女换嫁。

  裴行简的对家四处散播我行为放荡,上个未婚夫谋逆未遂而自尽的流言。

  京城众人纷纷嗤笑我,对裴行简指指点点。

  裴行简嫌我,于新婚夜未曾踏入婚房半步,婚后更是与我仅是相敬如宾。

  后来,他看见我珍藏的那张与他模样七八分相似的画像后,

  他疯了。

  那天夜里,裴行简将我堵在床榻,红着眼眶质问我:

  “你嫁给我,是不是就想利用我给他翻案?”

  1.

  夜色如墨,一轮血月当空。

  我率众扣响了长安府尹的家门。

  里面的管家声音急匆匆的询问:“是谁?”

  我身边的师爷将令牌一亮,管家当即颤颤巍巍打开了院门。

  等我进去的时候,陈府的女眷已经哭成一团,为首的夫人红着眼睛:“来人啊,去把这个贱人捆了浸猪笼!”

  “如果不是她存心勾引老爷,给老爷吃媚药,老爷又怎么会死?”

  眼看着那姨娘被堵了嘴,五花大绑就要被浸猪笼。

  我厉声道:“且慢!”

  看到我来了之后,陈夫人非但不起来,反而看向我:“怎么来的是个女人?”

  “我不是报官了吗?”

  我沉声道:“在下原无忧,新科状元,奉天后之命代长安府尹一职来此查案。”

  听见这话,陈夫人脸色方才对我放尊重了些:“原来是那个尚书府刚寻回的真千金状元女娘啊,妾身伤心欲绝,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赎罪。”

  我道:“无妨,我先去看看尸体。”

  陈夫人听见我这话,十分不悦,只能引领我去厢房查看。

  是夜,厢房点燃了一盏昏黄的烛光。

  陈大人一丝不挂躺在床上,除却脸色不正常泛起红晕,并无别的异样。

  陈夫人怒斥道:“大人,都是刘茹那个贱人,非要喂夫君吃春药,不然我夫君也不会这般惨死啊。”

  说完之后,她开始抹眼泪。

  我的目光在厢房扫视,视线落在了那尊白玉送子观音上。

  此刻送子观音竟然诡异的落下一滴血泪。

  我心里一咯噔,当即上前查看,手指触碰那滴红泪的时候,却发现那是红烛蜡油。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陈夫人见这观音,哭闹的更为厉害:“今天早上,我和夫君还去佛寺求了这送子观音。”

  “据说十分灵验,没想到刚求来,就发生了这般事啊。”

  我安抚了几句陈夫人,陈夫人抬眼擦了擦眼角,似乎并无悲痛。

  这些小举动,悉数被我查看在眼里。

  我命人带走了嫌犯刘茹,还有陈大人的尸体,以及那尊白玉观音像。

  临走之前,我将那间厢房贴上了封条。

  于此同时,在我旁边的师爷已经原样临摹下来了房间的布局图。

  夜里,我熟练的查验了陈府尹的尸首,看着他五脏六腑的黑色剧毒,认真记录在案卷中。

  次日,我打算先禀告天后再做下步打算。

  2.

  次日,我上朝同天后禀告案件进展。

  下朝后,路过街上早市,听见百姓议论纷纷。

  “昨天晚上,长安府尹死了,你们听说了吗?”

  “啧啧,死的那叫一个凄惨啊,昨天白天还在寺庙里求了一尊送子观音,转头夜里就死,死在了求子的床上。”

  “说起来这送子观音了,我想起来了,前一段时间是不是国库那尊天山白玉送子观音失窃案还没破啊?”

  “听说陛下震怒,贬谪了裴大人去长安府,给新的府尹做下属,非破案不得出呢。”

  “至于这个新府尹,来头可就大了,是尚书府刚寻来的真千金啊。”

  对面中年男人震惊:“新府尹竟然是女子?!”

  “可不是,据说还救了天后的性命,天后特意恩典开了女子恩科,这位刚刚高中,就被尚书大人认回去了。”

  “要是我,我也认,儿子不争气,沦落在外的真千金竟是个女状元。”

  我勾唇笑笑没说话。

  思绪回到了三日刚刚高中状元,上朝的第一天。

  那日,在我下朝的时候,我故意在尚书大人面前再次掉出幼时襁褓中的那块玉佩。

  我那素未谋面的便宜爹当即不顾礼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翻开我的衣袖,看见了我胳膊上那块梅花胎记。

  尚书大人抱着我痛哭流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我才是他的亲生孩子。

  于此同时,垂帘听政的天后大喜:“今日果真喜事连连。”

  “先是救了本宫一命的的原大人破格参加了女子科举拔的头筹,再是原卿第一天上朝竟寻到了亲生父母,还是我朝尚书,当真是双喜临门啊,可喜可贺啊。”

  我爹连连叩首,跪谢天恩浩荡。

  而我也则拜服:“托天后的福,无忧今后誓死效忠朝廷,万死不辞。”

  天后赏赐我黄金千两,宅邸一座。

  那个时候我的目光无意间撇过靖远侯府那个年轻有为的世子,新任的大理寺卿,裴行简。

  人人都道裴行简是京城第一公子,我本来不以为然,可是在他看破我拙劣的伎俩似笑非笑看向我的那一刻。

  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故人。

  郎行如玉,君子无双。

  我的目光同他交错,一眼万年。

  只可惜,裴行简从来不是什么如玉的公子,而是京城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罗。

  那是我第一次和裴行简打照面。

  3.

  下朝之后,裴行简与我擦肩而过,而我那个便宜老爹正在接受文武百官的恭喜:

  “恭喜顾大人重新寻回千金。”

  “原大人当真是随了顾大人一般聪慧,第一次女子春闱竟然就能拔的头筹。”

  “可谓是我朝第一才女。”

  我爹被恭维的喜不自胜,等他回过神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我步伐走的很快,追上了裴行简:

  “裴大人请留步。”

  裴行简转身看向我,他着红衣官服,生的格外俊美,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风姿,不愧是京城第一公子。

  只可惜,却是个手段狠辣的锦衣卫。

  裴行简淡然地看向我。

  我则是拱手行礼:“日后与裴大人同朝为官,如若公务上我有所不足,还请裴大人指证。”

  裴行简有些错愕,他以为我跟他客套,是为了让他日后在官场对我多加照拂,没想到竟然是让他找茬。

  我抬眼凝视裴行简,一刻也不想挪开,我努力想要从他这张脸上找到了原肆存在的影子。

  裴行简递给我一方沾染兰草香气的帕子:“原大人,你落泪了。”

  我这时候才发现脸上一行清泪划过。

  我没有接过他的帕子,而是抬手随意用官服擦了擦眼泪:“风大,一时迷了眼睛,还请裴大人莫要见怪。”

  4.

  说完之后,我行礼便匆匆离去。

  身后传来另一个官员嗤笑的声音:“这尚书府的真千金即便是考取了功名,也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乡野丫头罢了。”

  “连一方手帕都不带,直接拿着官服擦泪,成何体统?”

  “小姑娘终究是小姑娘,见不得什么大场面,刚一下朝就吓的哭了。”

  “我还听说,她从前与逆党原肆有过婚约,一听原肆谋逆,据说在悬崖边上将原肆直接给推下去了,自从撇清了关系,当真最毒妇人心啊。”

  裴行简声音淡漠:“原大人是天后的恩人,也是凭借自己实力考进来的官员,即便是推下有婚约的逆党,也只能说明原大人忠心耿耿,一心为了朝廷,是忠臣,你们怎可在背后妄议忠臣呢?”

  那些人畏惧裴行简,不敢再说话了。

  很快就有个不怕死的继续道:“裴大人,您这同尚书府指腹为婚的婚约,现如今是要迎娶尚书府那位知书达理,名门闺秀的假千金,还是要迎娶这位举止粗鲁,据说还同那个逆党原肆有过婚约的乡野丫头真千金啊。”

  我加快脚步,渐行渐远。

  后面裴行简如何答复的话,我就没有再听见了。

  我提着裙子,径直上了马车。

  回去之后,我并没有着急先回尚书府,而是回到了府邸安置和我一同进京的原母。

  此刻我换了一身便衣,依旧是盘发带着玉冠,英姿飒爽,没有半分女子姿态。

  我出门慢悠悠坐上尚书府派人来接我的轿子,扬长而去。

  5.

  这时候,尚书府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顾夫人见到我先是拥我入怀痛哭流涕:“我的儿啊。”

  顾尚书更是一脸老泪纵横,连连说这些年对不起我,让我受苦了。

  我则一脸淡然,据我打听,顾尚书很早之前就知道顾宛若并非尚书府的真千金。

  我年仅六岁的时候不远万里来过京城拿着玉佩寻亲。

  只不过当时他们觉得沉没成本大,并且顾宛若已经和靖远侯府世子裴行简指腹为婚。

  传出去对尚书府颜面不好,所以就命人将我给轰出去了。

  后来谁能想到温润如玉的裴行简竟然成了翻脸无情的锦衣卫。

  顾宛若怎么也不肯嫁,每日寻死觅活。

  顾尚书夫妇一面又想要攀附侯府,借助锦衣卫的势力,一面又心疼顾宛若,不舍得她嫁给裴行简。

  于是,我这个真千金,首当其冲。

  在他们一顿寒暄里,顾宛若与裴行简的婚书上,就换上了我的名字。

  我倒是无所谓。

  裴行简长了一张和原肆极为相似的脸。

  也可以做我思念的几分慰藉。

  我沦落街头的时候,是被刚好来京中探亲的原肆救下了我,从此他将我收作贴身丫鬟,教我四书五经,琴棋书画。

  我们曾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时光,后原肆连中三元,写下婚书预备迎娶我。

  都怪我,临到婚期之际,原肆与我街头救了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

  结果那女子反过来却诬告原肆谋逆。

  原肆被追杀到悬崖,为了护我周全,同他撇清关系,原肆在官兵追来之际,跳崖以死明心志。

  而后追下来的官兵以为是我将原肆推下去的,回去禀告朝廷,并未追究我。

  同样因为怜悯原肆失明的老母,也不曾迁怒于原家其余人,只不过原肆从一个为国为民的忠臣彻底被打为了叛国贼,遭受万人唾骂。

  我收好婚书行装,带着原肆的双眼失明的原母一路奔波,来到了京城定居。

  在我的设计之下,天后探望城郊铺子惊马落水,而我救了她性命。

  把持朝政的天后目光灼灼看向我,问我想不想要一个光明正大,女子也能考取功名的机会。

  我有些愕然,天后似乎明白我的心思一般。

  很快女子春闱如约而至,半月后张榜,我拔得头筹。

  我想起来了那年骑着高头大马红衣猎猎,翻身下马,当众求娶我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眼眶一热。

  那个曾经为民请命,不惜得罪长官,日以继夜翻看卷宗,在位期间未曾有一桩冤假错案的原大人,不该背负谋逆的骂名死的不明不白。

  今后我将重新踏上他的步伐,考取功名,这是我为原随平反的第一步。

  6.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嘈杂的马蹄声宛如平地起惊雷一般,我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锦衣卫是由天后直接管辖,地位本朝最高,所有官员都畏惧锦衣卫。

  生怕惹了他们不痛快,日后被寻了由头投入昭狱,那可是有老罪受了。

  一般官员碰见锦衣卫查案的时候,都会赶紧让路。

  而我的车轿并未让路。

  但是那群锦衣卫在距离我马车十几米远的店铺停下,踹开了一个玉器店门。

  没过片刻,就将一个老头给押了出来,于此同时,一个孩童哭啼着跑出来:“爷爷,爷爷。”

  “你们放开我爷爷。”

  继而我听见了裴行简的冷漠的声音:“把这个孩子,也一并带走。”

  孩子瞬间吓哭了,嗷嗷大叫。

  裴行简淡然道:“再哭,割了你的舌头。”

  小孩瞬间吓的哭都不敢哭了。

  这边老头则是不停地求情:“大人,不管我孙子的事啊,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裴行简勾唇:“再吵吵,我还割了他的舌头。”

  我:......

  听见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怪不得说裴行简是个冷面阎罗,看着风光霁月,温润如玉,实则办案的时候手段狠辣,翻脸无情。

  老头不服气:“大人,办案也要讲究一个证据吧,我老老实实做生意,老实本分,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们爷孙两个抓起来,可是有什么证据吗?”

  裴行简一身黑色的飞鱼服衬托他容颜俊美,宛如修罗。

  他冷冷道:“锦衣卫办案,不需要证据。”

  “哎,没证据就能抓人了?我不服啊。”老头不怕死的继续嚷嚷。

  “押走,押走。”一旁另外几个锦衣卫手脚麻利地将他的嘴堵上,五花大绑拴在马后面。

  他们想要打道回府的时候,看见我的马车挡在路中央。

  为首的锦衣卫格外嚣张,当即拦下我的车马:“锦衣卫办案,要你回避,你没长耳朵啊?”

  赶马的车夫也不服气:“吼什么,锦衣卫了不起?你知道我家大人是谁吗?”

  “凡事当官的,没有不给锦衣卫让路的道的。不让道可以啊,回头可别后悔。”

  裴行简呵斥了他:“不得无理。”

  继而他策马走到马车前问我:“敢问马车中是哪位大人?”

  马车夫将车帘掀开,我就这么端坐在马车上,同嚣张跋扈的裴行简四目相对。

  裴行简一愣,继而勾唇:“原来是新上任的长安府尹,原大人,失敬失敬。”

  “现在应该叫您顾大人了吧。”

  裴行简故意提及我的身世,试图惹怒我,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我看向裴行简:“叫我原大人就行。”

  “裴大人,没有证据抓人,有违我朝律例。”

  裴行简嗤笑:“原大人刚上任一天,这就开始摆起来长官的架子了?”

  我漠然道:“原来裴大人也知道,我现在是你的长官啊。”

  “既然见到长官,为何不参拜啊?”

  裴行简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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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龙翻身,我从崩塌的山神庙中爬出,山神许诺,待我度满九十九个恶灵,方可转生。

我披着美人皮,于灵山县支起了一处馄饨摊。

夜间渡鬼,白日揽客。

直到某夜,馄饨摊前被挂了张人皮。

人皮长八寸,被拉扯的四四方方,薄如蝉翼,如同一条披风。

1

我被提溜在堂上,压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外头都是闻风而来看热闹的百姓。

“九娘子,你可知罪?”

新任县令姓容,名胤,是三日前匆匆来此上任的。

当时路过我的馄饨铺时,还进来要了碗馄饨,赞了句:“京里的味道也不过如此。”

我还当他是天子脚下过来游山玩水的,一身青衫如松,姿色艳绝,唇红齿白,标准的世家子弟,一看就是从小精养而大的。

可想不到人家居然是来这十万八千里的远地儿当县令的。

自从上任县令半夜如厕暴毙后,灵山县成了狗见狗嫌的晦气地儿。

容胤也是运气好,案宗什么还没理顺,就迎来了第一桩案子。

若这案子不是落我头上,我估计也是门外那些左右窃窃私语,眼冒八卦的吃瓜群众之一了。

我从容胤的脸皮上扫过,暗中叹了句好颜色,这才开口辩驳:“大人,我无罪可认,灵山县的街坊邻居都认识我,馄饨摊我都摆了十年了,乍然有张人皮挂我蟠上,我没被吓死,生意也去了一半。”

“若真要细究,我才是那个苦主。”

容胤眼皮一跳,神色冷峻:“人皮挂你蟠上,你说你受了惊,可我没见过那个苦主胆子大到把人皮卷吧卷吧拿到县令府失物招领的!”

我无辜眨眼:“不然呢?”

丢了人皮可不就要找?

我的馄饨摊不仅给客人找过眼珠子、断手断脚,就连五脏六腑都寻过。

不过,来托我办事的,大多是夜间的鬼客。

白日里他们都不出来的,所以我一开门,睁着惺忪睡眼,就看到一张剥的流畅的人皮迎风招扬。

人皮长八寸,被拉扯的四四方方,薄如蝉翼,微微透光,如同一条披风。

而我那写着馄饨摊三个字的蟠布被丢在地上。

早上客人不多,我怕吓着了人,就自己取了下来,裹吧裹吧拿到了县令府。

许是太过平静了,居然被当嫌疑人审问起来了。

容胤脸皮抽搐,似被我的不要脸气到了:“你是个女子,那是张人皮!仵作验过,剥下来的时辰不过一炷香。”

“且为了保持它的柔韧性和完整性,需要将活人现剥!”

我知道,那皮摸上去弹润鲜嫩,若非是男子的皮,我倒想与我身上那张换一换。

自打地龙翻身,我从坍塌的山神庙下爬出,已经恍然过了十二年。

山神许诺,待我度满九十九个恶灵,方可转生。

而我已不知活了多少年岁,漫长岁月里,这朝野更替,星辰迭代,我已经司空见惯。

为了不让自己那血糊拉渣的模样吓着人,一般我都躲在山神庙里。

与我调侃解闷的,也只有山神。

我丢了段记忆,他说,有人喂我吃了天禄的肉,所以我得以长生,又有人偷走了我的皮,故而我只是一副徒有漫长生命,却不能示人的活尸。

长生啊,谁想要谁拿去,偏我死不得。

从崖上往下跳,不过断了两条腿,等我爬回庙里,腿也好利索了。

挂在枝头上吊,却吹了三天三夜也不见咽气,还把自己吹感冒了。

我能长生,也会生病。

人间生老病死,我还只留下生与病。

如今身上披着的美人皮是我渡的第一个恶灵赠予我的,用的,倒也趁手。

我支起下巴盘坐在地上听着容胤讲解,他实在无奈,宣了几个证人,证明我晚间的确未有外出后,便把我放走了。

衙差送我出去时,摸摸肚子:“九娘子,今儿馄饨铺还开张吗?我们哥几个想得紧,中午要不就去你摊上解决吧。”

我看了眼走在最后头的容胤,笑容满面:“开,不开怎么有银子过日子,你们要是不怕就来吧。”

几人嘻嘻哈哈说不怕。

他们都是我的老客户了,自打上任县令之死成了悬案后,沉寂了好久一段时间。

京里不是没派人来查过,每个人恨不得被剥光了,小时候捅过哪个狗窝,偷看过哪家寡妇洗澡都被扒了出来。

可平县令就是在如厕的时候,忽然把自己身上的肉一块块剔下来,喂在了衙门前两只石狮子嘴里。

原本的石球被他不知怎么掏了出来,里面满当当的塞满了他自己的肉。

骨架子就仰倒在石阶上,那血将每一条缝隙都浸成了暗红色。

我听食客说过一嘴,他们说,是石狮子半夜复活,吃了平县令。

真真假假,这事儿越传越玄乎。

午间,傅安几个衙差准时坐在了我的摊上,正好将两张桌子围满。

稀奇的是,容胤也在。

不过盯着我的表情纠结又复杂。

我心思一动,往他的馄饨里撒了满满一大把香菜,然后端了过去。

傅安提醒:“九娘子,容县令不吃香菜。”

我愣了愣:“抱歉,撒顺手了,要不……给你换一碗?”

容胤挡住了我的手,慢慢拿起筷子:“不用了。”

这人长得贵气,哪怕吃碗馄饨也是精致优雅。

我知晓他不吃香菜,第一次来我摊上,他的侍从就提醒我了,不要放香菜。

所以这次,我特意撒了一大把。

看到他皱着眉头无比仔细的挑出香菜来,我心情甚爽。

等傅安几个吃完了,他还没走。

我去收空碗时,他轻咳一声,冷不丁冒出一句:“早上……是我唐突了。抱歉……”

我手一顿,倒是稀奇,居然会和我道歉。

“平县令是我师父,当初他自请来了灵山县做县令,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乡。”

“但如今他死的不明不白……”容胤说这话时,透露出一丝哀伤:“我会查明师父的死因的,望九姑娘助我。”

“衙内,师父留下信,说若我遇事不决,受到阻碍,可寻鸦九相助,我不知九姑娘就是鸦九……”

他抬头望来,眼里满是恳切。

我这活了千八百年的老不死,最看不得的就是美男的恳求。

尤其这容胤,还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鸦九是我随意起的名字。

爬出山神庙时,看到枝头站了九只乌鸦,滴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我转,赶都赶不走,所以我干脆叫鸦九了。

若是站了三只鸡,我也能叫三鸡。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

平县令生前就喜欢薅我羊毛,碰到凶案,不管我的馄饨铺子生意好不好,就喜欢把我一并叫去看尸体。

但他诚意满满,每回都先拿银子砸我,砸得我心花怒放。

显然容胤不懂这规矩。

美男虽可口,但我咬着太青涩,食不果腹,还是白花花的银子重要。

我将空碗一放,下意识轻捻手指。

容胤是个呆头鹅,看不懂,以为我让他帮我洗碗,卷起袖子就将桌上的空碗全收进了一旁地上的水盆里。

水花四溅,十个碗,碎了三个。

我额头青筋跳了跳。

得了!碰到个不开窍的!

赶紧把他拉开,捡起我那剩余几个尚能保住的碗:“你说吧,去哪里?”

他脸上溢出一抹笑:“谢过九娘子了,那人皮我查到了,是城西的三九巷子里黄老爷的女儿,叫黄莺。”

“黄老爷生性慷慨大方,好交友,但膝下只有一女,名黄莺,半年前刚招了个赘婿。”

“昨夜黄莺突然不知所踪,是家仆来报案时,才证实了身份。”

黄有财的女儿?

城西离这儿说远不远,但黄有财的名讳我听说过,生意遍布,日进斗金,前几年遇灾时,还会支摊施粥。

就是那粥,汤多米少,架不住灾民多,就算如此,也分不过来。

那赘婿是半年前经过此的考生,原要上京赶考的,被黄有财看中后,做了黄家女婿。

我还特意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去抢了把喜糖。

黄莺貌美如花,越过人群我匆忙一瞥,就能看出她是个长命的。

可为何突然被人活剥了皮,挂在我的摊上呢?

我把摊子交给来送猪肉的璃八,他是我从篱笆下面捡回来的流浪猫,化形后为了报恩一直跟着我。

这个名字曾遭到过他的强烈反对,璃八,篱笆。

我幽幽回复他,幸好他不是在鸡窝里捡到的。

他想了想,觉得这名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了。

小八冲我挥挥手,示意我早点回来。

我和容胤赶到黄有财的府中时,发现他正拿着拐杖在打一个跪在空棺前的僧人。

一下又一下,沉闷声不断,棍棍到肉。

僧人挺直脊梁,也不计较。

容胤赶紧让人拦住,黄有财气喘吁吁,将拐杖一丢,指着僧人大骂:“我女儿刚遇害,他就去做了和尚,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哦?那僧人居然是黄莺的夫君罗召。

瞧那顶头的戒疤还是新烫的,脑门光滑蹭亮,烛光打在上面,好似反光一样。

罗召一转过来,我就知晓为何当初黄有财会把他拦下来做赘婿了。

无他,貌美!

唇薄殷红,眉眼清秀,肤白若脂。

真是个俏和尚!

我目光落在容胤身后,暗搓搓比较了下,没头发的容胤好像更甚一筹。

罗召滚着佛珠,面无表情的回答着容胤的问话。

“昨夜,黄小姐遇害前,你在哪?做什么?”

“在书房。”

“哦?”容胤眸色渐厉:“我没说黄小姐何时遇害的,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什么时候?”

佛珠微顿,罗召嘴角含讽:“自打成亲后,我就一直睡在书房。所以不管她什么时候遇害的,我都在书房。”

奇怪了,黄有财把他招了进来,可黄莺却不喜欢,还把他赶到了书房睡觉?

那招哪门子的赘婿?

一番试探下来,发现罗召的确没有嫌疑,且晚间书房门口还有守夜的小厮看着。

自家姑爷,晚上睡觉了还要人看守,这是怕他跑掉,还是防备什么呢?

我玩味的扫过闷头喝水的黄有财。

罗召晃晃悠悠的顶着伤要离开,经过我身旁时,一缕若有似无的香味钻进鼻子里。

“罗师父在哪座庙里剃度的?”

他回头,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施主可称贫僧法号慧生,剃度于法源寺。”

法源寺?灵山县周围寺庙不多,论规格,法源寺垫底。

因为庙小,殿破,无香可烧。

我指着他腕间的佛珠问道:“师父的佛珠可借我一看?”

他犹豫了下,将佛串取下递给我。

我学着他的样子捻动几颗,又还给他:“倒是好料子,值不少钱。”

他听我这么说,松了一口气。

告别后,我眯着眼,看着他大步跨出府,往右拐去,消失不见。

容胤被黄有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求尽快找到真凶,还他女儿一个公道。

我在府里晃了一圈,他好不容易把袖子扯出,同我一起逃出了大门。

路上,他问我有何发现。

我回忆着那佛珠上的手感,语气平静:“佛珠好像是梨花木制成的,倒是值不少钱。抵我卖半年的馄饨。”

容胤无语:“九姑娘……佛珠的事,暂且放一放,我们先说案子。”

我转头不解:“我就是在说案子啊,佛珠是梨花木,可颗颗油润晶亮,纹理清晰,色泽暗沉,一看就是盘了许多年的。”

“罗召刚做和尚,哪来的盘了许多年的佛珠?”

“鬼市里,有些个不良摊贩,喜欢把木制品浸泡在猪油里,泡个一段时间,就能说是古物,骗骗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客。”

“罗召的佛珠串子,就是如此,底料是新木,可上头泡的,却是尸油。”

容胤在我的话里,脸色寸寸苍白,他张开干哑的唇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调皮一笑:“若没猜错,上面泡的,极有可能是黄莺的尸油,佛门重地,他却用了串鬼气森森的尸油珠,容大人,你说,他在佛前,求的是黄莺永不超生呢?还是早登极乐?”

斜阳西下,艳橘色的光线下,容胤错愕看向我的脸,宛如被渡了层琉璃,美的我咽口水。

只是这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念头一晃而过,被我甩出脑子。

但凡见过这张脸,我就不可能会忘记,毕竟世间美男少见,绝色更是凤毛麟角。

“你……究竟是何人?”

“平陈志没和你交代过吗?我是卖馄饨的,夜间渡鬼,白日揽客。”解释的话,我无比真挚,可容胤以为我在开玩笑。

平陈志是唯一一个知晓我身份的,他一死,就剩下了璃八。

相识一场,我想渡他的魂,解了他的怨。

惨死之人,会聚怨成恶。

可他等了他三个月,没见他走进我的馄饨铺。

“不信?”我扬眉轻笑:“那去我铺子吃碗夜宵?”

晚间的馄饨铺,凡人看不到,只有经过我的邀请,才可以踏进去。

璃八坐在门口,已经点起了灯笼。

红艳艳的烛光在夜风中纹丝不动,给铺子带来几丝神秘。

他迎过来,看到我身侧的容胤,诧异道:“怎么把这小子带来了?”

小子容胤看着比他还小的璃八抬起下巴,测量了下身高:“你似乎比我还小。”

璃八化形不久,看着十岁左右,在猫界也是未成年。

我点点璃八的脑袋:“不许胡说,把馄饨下进锅里,回头来客了。”

夜里的馄饨比之白天更香,汤头更浓。

这是鬼客吃的,活人吃不得。

璃八随意搅动几下,香味就飘了出去。

一盏茶后,从不远处的巷子里拐过来一个人影,步伐僵硬,好像两根不能弯曲的竹竿一样,渐行渐近。

她低着头,穿着一身黄衫,站在桌子前,身后的青石板上,滴了一地的血。

不多时,一小滩血渍在她脚下汇聚。

容胤眼中震惊,刚要过去询问,被我拉住。

璃八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她面前,可她只是搅动几下,落了筷。

“这味道不对。”声音沉闷,仿佛从一个密闭的箱子里发出来的。

“如何不对?你还没吃呢。”我拉着容胤在她对面坐下。

“没有……味……不对!不对!”女子猛的抬头,一双被粗线缝住的眼皮乍然出现在面前,容胤一抖,桌下的手反手握住我。

我心里一美,这可不是我主动占便宜啊!

是他占我便宜!

“味道不对,那你想吃什么味的?”我是个体恤食客的好店家,尽量满足客户的一切需求。

“有没有海棠花味的?”女子凑的更近了些,就着顶头的红灯笼,我才发现她的脖子上有个大洞。

好像是有人徒手把它撕开后,又将喉管给拔了。

筋肉翻涌在外,不甚美观。

怪不得她说话声音像锯子锯木头一样难听。

璃八辣眼:“有香菜味、茴香味、猪肉味、韭菜味、你偏偏挑个海棠花味!现在是冬季,哪来的海棠花?”

女子不说话,那双被缝住的眼皮盯着我,明明没有眼珠,却甚是渗人。

容胤手心寒凉,面上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无波。

我屈指敲敲桌面,思索一番后,说道:“也行,不过你先把定金给付了。”

她伸出一只惨白的手,从撕开的喉咙口往下掏,血肉之间的黏腻摩擦声入耳,容胤咽了口口水。

半晌之后,掏出一颗乌黑的珠子递给我。

我一喜,让璃八接过。

再转眼,女子已经离开了铺子,只留下一碗已经冷却的馄饨。

容胤震惊:“她不是活人?”

璃八把馄饨倒了,白了他一眼:“这不明摆着吗?活人能从喉咙口掏吧掏吧?”

我:“没看出来吗?这就是你要找的黄莺。看样子,死的好像挺惨的,四肢都被钉了钉子。”

“我还以为她是剥皮惨死,可看样子不是。”

“活人剥皮,半个时辰内,还能喘气,只会痛不欲生,可黄莺却在被剥皮后,又被人徒手撕开喉咙,取走了喉管……”

容胤眸色泛冷,接着我的问道:“那为何还把眼皮缝住?”

我把玩着鬼珠,耐心替他解惑:“人死前,会把凶手的面容收在双眼中,好去地下认凶。”

“黄莺喉管被取,声带强剥,凶手要她有口不能言,有冤无处喊。她眼皮被缝,也就有凶不能认,所以,她只能滞留阳间,时间久了,就会成为恶灵。”

凶手是个心狠的,不仅如此,他还掏了黄莺的脑浆。

所以黄莺不记得凶手如何虐杀她的,只记得留下来的香味。

她进入铺子时,后脑勺塌陷,全靠一张薄薄的头皮遮掩着。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而我能做的,就是把害她的人剁巴剁巴,制成馄饨馅,让她了却恶念,去地府投胎。

这生意,做的越发凶残了。

我感慨万千。

容胤或许在想事情,桌下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我的掌心。

动作明明越界,却不显轻佻。

我脑海里闪过一帧片段,有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将我揽在膝上,掌心与我交叠在一起,姿势旖旎。

可这一闪即逝的画面被怒气冲冲的璃八冲过来打断了。

他抓起我的手用力擦了擦:“嘛呢嘛呢?看你一脸堂堂正正,怎么占起我东家的便宜来倒是毫不害臊。”

璃八虽是猫,但从小被我养着,少了猫独有的高傲,格外黏我。

容胤后知后觉,耳根逐渐泛红:“我……是我一时忘了。”

气氛有些尴尬,但不打紧,我没脸皮。

夜色漫漫,容胤见证我接待了一晚上的鬼客,各式各样的,长得好看的,磕碜的,还有躺在木板上艰难滑进来的。

他差点没注意,一脚踩人肠子上。

赶紧道歉,想把肠子给他装回去,但滑腻的肠子散了一地。

鬼客们朝我挤眉弄眼:“九老板新捡的吗?倒是俊俏。”

我想捡,但璃八霸道,不允许。

而是容胤身上带有龙气,我更沾不得。

夜间的鬼客,不是所有都是恶灵,成为恶灵,都是遭受了极大的冤屈或折磨下形成的。

有些不过是去地府前,来我这儿吃顿饱饭。

还有些是不舍人间的游魂,贪恋生前,不愿离去。

时间久了,宁愿魂飞魄散。

天边刚露出一丝白,铺子里的鬼客们都急匆匆散去。

容胤强撑着惨白如纸的脸,神情恍惚又强制镇定。

我给他煮了碗馄饨,拍拍他肩膀:“吃吧,吃完我陪你去找黄莺的尸体,你陪我去找海棠花,如何?”

他微怔:“九姑娘知道黄莺尸体在哪里了?可寒冬腊月,哪来的海棠花?”

我目光远望,落在法源寺方向,暮霭沉沉,一片白茫之下的寺庙轮廓若隐若现,颇有几分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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