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首爾第一副市長金尚漢（Kim Sang Han）接受本報專訪，提到廢物處理三大原則，首要減廢，其次是盡力增加可回收物數量，最後是將廢物轉化成高價值產品，即升級再造（upcycling）。在香港，政府常提到減廢和回收，少有政策觸及upcycling產業。記者參觀坐落城東區的「首爾升級再造廣場」（Seoul Upcycling Plaza，SUP），這座獲評為全球最大的升級再造專屬設施，提供一站式服務，致力孵化升級再造企業。
簡介：垃圾收費計劃討論足足廿年，這減廢火車頭終將在今年8月開動。垃圾打包後不再視不見為淨零成本，只盼大家想多一步，從源頭減廢，多多回收。經濟誘因加上監察執法，能否推動不太環保的人踏上減廢旅途？這欄目邀請社會各界打開朝夕相對的垃圾，一同設想在不遠的將來，人與垃圾將經歷不一樣的關係。
24間企業進駐 總銷售額逾1億港元
甫抵達SUP，記者隨即看到多個以廢棄物升級再造的藝術品，入口外豎立呈傘狀的大型裝置、地下大堂的紙河馬和天花懸掛的玻璃樽吊燈等，展現廢物重生後的觀賞價值。SUP不止作環保教育用途，目前有24間韓國upcycling企業租戶落腳，2022年租戶總銷售額高達248億韓圜（約1.4億港元）。
上網搜尋「升級再造」、「香港」，會發現不少默默耕耘的本地機構和計劃，例如本欄曾訪問的塑膠升級再造工作室Gaau1 Up。然而觀乎政府及立法會文件，升級再造產業未見太多着墨，更常出現的依然是「回收業」或「循環再造」。
早於2015年，時任首爾市長朴元淳提出「首爾2030年願景」，銳意成為世界級資源循環型城市，發展升級再造產業屬其中一環。循環再造（recycling）和升級再造（upcycling）都是化廢為寶，分別在於前者把廢物分解成原材料，經加工後變成有用的物料；後者則融合創意及產品設計，在不改變原本形態之下，提升廢物的經濟及社會價值。SUP的網頁提到：「循環再造固然好，但升級再造更好。」導賞員補充，升級再造所需資源較少，碳排放隨之減少，同時促進創意。
升級再造是一項經濟產業，早有企業看中商機，政府有何角色支援？金尚漢向記者提到，upcycling大部分工序確實由私營企業主導，政府主要負責收集廢物，提取當中優質的廢料供應予私營界別。此外，在韓國環境部和首爾市政府支持下，首爾升級再造廣場2017年9月開幕，結合材料、設計、製造及分發工序於一體，面積有兩個足球場大。SUP直接為upcycling企業提供協助，同時藉展覽與教育，向大眾灌輸升級再造文化。
收集物料是一大挑戰
Upcycling企業有何需要？記者訪問了SUP租戶、設計實驗室YOON&CO行政總裁尹惠信。以她觀察，人們近年愈來愈關注環境及氣候變遷，對升級改造產品的興趣提高。然而，她坦言人們有興趣卻不等同想買，加上升級改造產品的售價普遍比同類產品高。那麼怎樣才可吸引顧客？
「這正是我一直思忖的問題。」尹惠信拆解升級再造的成本，一來新產品必須從現有廢棄產品改造，供應不穩定。YOON&CO其中一個產品Melting Poly鑰匙圈，以遭受塑膠垃圾威脅的海洋生物為設計主題，原材料是廢棄塑膠瓶蓋，再經過粉碎、熔化工序。塑膠瓶蓋的來源是產出關鍵，「由此可見，對於一間小型公司，他們面臨的挑戰是難以收集這些回收塑膠物料」。
此外，加工過程需要大量勞動成本，以致最終售價不得不上調。尹惠信展示一張升級改造而成的桌子，仔細一看，鮮豔奪目的枱腳「前世」原來是汽車車門。雖然桌子製作過程只需要兩星期，但尹惠信說前期還要歷經物料採購、設計、加工，視乎要求的設計概念，整個製作期動輒花費約一個月至數個月。
專設材料庫 提供物料配對服務
SUP對企業提供的支援不止是辦公室空間，導賞員帶記者來到地下一層的材料庫。「人們以為upcycling使用廢物為原材料，那些廢物已經被丟棄、很容易取得，但事實並非如此。」導賞員介紹，升級改造過程不止需要原材料，清潔和加工的工序成本亦很高。SUP的材料庫擔任中間人角色，連接採購方與供應方，前者可以在網站查閱物料及其價錢，亦歡迎親身到材料庫接觸樣本。
材料庫物料林林總總，牛仔褲、積木、木塊等分門別類，都是由製造業提供的廢棄產品或瑕疵品。Upcycling公司可在此選購心儀材料，價錢牌顯示布料和木的底價是每克7韓圜（約4仙港元），陶瓷製品和紙則分別為每克3韓圜（約2仙港元）和2韓圜（約1仙港元）。
記者好奇，小小倉庫怎可能儲存所有獲捐贈的材料？導賞員答說，材料庫同時推動企業對企業（B2B）的服務，採購方可直接與合適的供應方交接運輸，材料毋須經材料庫儲放。YOON&CO成為SUP租戶3年，現時每年業務增長率為100%至150%。尹惠信指出，材料庫的B2B配對服務對企業尋找原材料有很大幫助。
除了企業，公眾人士亦可捐贈，往材料庫的樓梯間角落有一個屋型箱子，可從煙囪投入膠飲管或膠樽蓋。這些回收物經清潔及按顏色分類後，最終會加進材料庫。
材料庫中央有一張桌子，正展示「每月推介材料」──訪問時是氯丁橡膠潛水衣。潛水衣由一間韓國海洋保育企業提供，簡介建議應用方向：「如果你想創造獨特的貼身感覺，氯丁橡膠布料最近廣泛應用於時尚界。」導賞員解釋，展示區目的是介紹一些罕有的物料，鼓勵到訪的採購者試摸後，運用創意發揮物料的可能性。
一站式工場吸引創作初哥
手握回收物料，下一步是設計獨一無二的產品。SUP的創意空間「夢工廠」，提供各式各樣的專業設備，讓upcycling創作者牛刀小試。個人會員月費不上300港元，便可使用空間內所有設備，包括木頭粉碎機、雷射切割機、CNC銑牀、3D打印機等，有助資本少的創作初哥發展設計理念。操控儀器有一定危險，「夢工廠」要求使用者接受安全培訓，方可預訂使用。
推廣對產品銷售尤其重要，「夢工廠」設拍照區，背景紙、反光板等統統都有，方便創作者為自家產品拍攝宣傳照。
尹惠信多次策劃室內外的upcycling展覽，發現很多參觀者並不了解升級再造的運作。她提到，首爾建大貨櫃屋Common Ground商場有一間店舖，很多人對其upcycling產品深感興趣而特意前往。「到訪市民認為資源循環是一件非常好的事。 而讓他們印象深刻的是，創作者如何突破框架，將產品升級再造。」雖然感興趣者未必會購買，但尹惠信認為只要人們開始思考upcycling的好處，考慮日後購買，這件事本身已經很有意義。「至於首爾，我們已度過了upcycling產業的初始階段，進入了升級改造『文化』，一個成熟狀態。」她對產業發展很樂觀，覺得只要同業推出優質而吸引人的產品，很多顧客都願意嘗試。即使沒有直接參與製造過程，市民購買已等同為升級再造做出貢獻。
社區辦展覽 推廣升級改造文化
尹惠信曾是展覽設計師，亦主理過奢侈品品牌的櫥窗設計。為提高社會對升級再造的關注，她轉投upcycling產業，創立推廣永續生活價值的YOON&CO。她的室內設計專長得以繼續發揮，公司目前提供升級循環產品的零售、展覽及視覺行銷設計和諮詢服務，其中一個項目正是SUP地下大堂的藝術品展覽，以及在展廳裏的租戶產品巡禮。
談到升級再造，少不免會想起以觀賞為主的藝術品。尹惠信認為要推廣升級改造文化，甚或是零廢、循環再用的概念，重要一環是讓人親身接觸upcycling成果，舉辦公開展覽相當重要。「儘管升級改造已經愈來愈熱門，但對此不感興趣者還是比感興趣的多。這可以透過舉辦更多展覽來解決。」她最難忘的一次展覽是兩年前在首爾蘆原區某公園，市民一睹廢棄車輛如何搖身一變，成為一件美麗的藝術品。「他們可以在家門口享受以升級改造為主題的展覽，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藉展覽吸引眼球後，可推動有心人多行一步，以購買支持環保理念。她相信展覽與產品銷售相輔相成，兩者同樣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