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馬斯簡史

風雨如歌

2023年10月7日清晨,加沙封鎖牆外,以色列國防軍的一處軍營裡,士兵們睡得正香,塔樓上有一兩個哨兵,但都在打瞌睡摸魚。

突然,一群騎著摩托車、手拿AK-47、背著火箭筒、戴著黑色面罩的武裝人員,出現在軍營外,哨兵聽到動靜,想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卻被一槍撂倒。

接著,武裝人員衝入了軍營裡,一通亂殺,許多士兵還在房間裡就被放倒了,有僥倖跑出房間的卻找不到自己的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在懵逼中被擊中。

軍營很快被佔領,接著是第二個軍營、第三個軍營……,襲擊者斬獲頗豐,擊斃或俘虜了多名高級將領,繳獲物資和武器彈藥無數。

這是一場蓄謀許久的軍事行動,也是改變歷史進程的軍事行動,而策劃這次行動的組織,名叫「哈馬斯」。

01

艾哈邁德·亞辛,1937年1月出生於巴勒斯坦馬吉達爾(現為以色列阿什凱隆)的一個小村莊內,11歲時,由於第一次中東戰爭失利,以色列佔領了這裡,隨後對這裡進行了地毯式的拆遷。

多達500個巴勒斯坦人的村莊被拆掉,無數房子被推平,包括亞辛的家,亞辛全家因此成了難民,逃到加沙地帶。

一年後,亞辛在玩耍時不慎弄傷了脊椎,說法有兩種,一種是踢足球,一種是摔跤,但不管哪種,下半身癱瘓,餘生只能在輪椅上度過。

只不過,巨大的打擊並未讓他徹底消沉,活幹不了,那就讀書唄,經過10年寒窗苦讀,亞辛考入了愛資哈爾大學。

這所位於埃及的大學可不得了。它最早建於972年,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學之一,也是伊斯蘭遜尼派事實上的最高學府,在埃及和整個伊斯蘭世界都有巨大影響力,大學的校長,也就是長老,在埃及的地位和教育部長不相上下,在校學生12萬人。

由於悠久的歷史,以及和伊斯蘭教的密切聯繫,愛資哈爾大學的宗教氛圍相當濃重,宗教組織「穆斯林兄弟會」(簡稱:穆兄會)在這裡有很大影響力。

受限於身體原因,亞辛大部分時間沒法去學校上課,只能在家裡自學。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被學校裡強烈的宗教氛圍影響,於1966年加入了穆兄會。

加沙地帶當時的文盲率很高,60年代超過90%,能考上愛資哈爾大學,就跟小縣城裡出了個清華北大一樣,是爆炸性新聞,因此,十里八村的鄉親都很尊敬他。

雖貴為大儒,亞辛卻沒有知識分子的架子,和三教九流都聊得來,同時他還善於演講,常常能讓聽眾情緒激昂。

沒幾年,他就升為了穆兄會加沙分部的領導人。在他面前,是一片有待開發的「藍海市場」。

當時的阿拉伯世界,存在兩種主流意識形態,分別是世俗化的阿拉伯民族主義和宗教化的伊斯蘭主義。

「阿拉伯民族主義」的領袖,是時任埃及共和國總統的納賽爾。1956年,他通過外交斡旋,成功從英法兩強手中收回了蘇伊士運河,這是阿拉伯世界百年來從未有過的壯舉,「阿拉伯民族主義」一下子獲得了眾多擁躉,包括卡扎菲。

然而,納賽爾始終無法解決一個關鍵問題,那就是打不過以色列,拿不回阿拉伯世界丟失的土地,尤其是1967年第三次中東戰爭,埃及在短短六天內輸得一塌糊塗,空軍損失了95%的飛機,幾乎全軍覆沒,西奈半島還被以色列佔領。

以色列還佔領了戈蘭高地和加沙地帶,合計6.5萬平方公里。

戰爭結果對納賽爾造成了很大的精神打擊,此後他日漸消沉,並在三年後鬱鬱而終。

戰爭的接連失敗、納賽爾的離去,讓阿拉伯世界越來越多的人看不到希望,質疑世俗化民族主義的可行性,進而轉向宗教化的伊斯蘭主義。

亞辛

同時1967年以色列佔領加沙後,加沙民眾的反抗不斷,穆兄會的機會,來了。

經過內部討論,亞辛認為硬剛沒希望,得先發展社會基礎,也就是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1973年,亞辛建立了一個名叫「穆加瑪」的組織,在穆兄會的資金支持下進行慈善活動,為加沙民眾提供教育補貼、醫療補助和日常接濟。

經過十多年的活動,無論是「穆加瑪」組織還是亞辛本人,都在巴勒斯坦建立了不小的威望。對此,以色列當局知道嗎?當然知道,以色列還在1984年抓了亞辛,罪名是私藏槍枝,判了13年,但一年後又詭異地將他放了。

明面上,是因為「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陣線」(另一個抵抗組織)與以色列政府進行戰俘交換,把亞辛給換了出來。

實際原因是,亞辛的意識形態是宗教化的,他相當看不慣阿拉法特領導的巴解組織(巴勒斯坦民族解放組織),因為巴解是世俗化的,篤信阿拉伯民族主義,在亞辛眼裡,阿拉法特是妥妥的異教徒。

於是以色列當局覺得,利用亞辛制衡阿拉法特,促進巴勒斯坦內部分裂,是個好主意,才把他給放了。

亞辛出來後,加沙的形勢日益嚴峻,來自以色列的壓迫與日俱增,很多時候,IDF(以色列國防軍)在加沙殺人根本沒什麼理由,想殺就殺。

在殺人如殺雞一樣的環境中,加沙群眾的怒火不斷積累,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火山,很快,火山爆發了。

1987年12月9日,一輛以色列人駕駛的大卡車,闖入了加沙北部的一處難民營,在裡面橫衝直撞,導致4人死亡,數十人受傷,隨後揚長而去。

事情徹底點燃了加沙人的怒火,他們紛紛走上街頭,向佔領者投擲石頭、木棍和燃燒瓶,並開展罷工、罷課活動,拒絕和以色列佔領者合作,史稱「1987年巴勒斯坦大起義」。

見時機已到,12月9日當晚,亞辛在住處召集蘭提西、施哈達、杜克罕等多名心腹,商議要和以色列剛正面。

不過當時的穆兄會高層認為,剛正面沒有贏的希望,不同意用穆兄會的名義,沒辦法,經過五次中東戰爭,許多阿拉伯人真的被打怕了。

針對這個問題,亞辛和心腹們經過討論,想出了兩頭兼顧的法子:成立一個新的組織,不用「穆加瑪」的招牌了,畢竟那個組織大家都知道是穆兄會的分支。

如果事情成功了,穆兄會就得利,如果不成功,就說一切和穆兄會沒關係,都是新組織幹的。新組織的名字叫「伊斯蘭抵抗運動」,中文音譯過來就是「哈馬斯」。

乘著「1987年大起義」的東風,加上亞辛原有的聲望積累和穆兄會的資源,哈馬斯發展相當迅速,很快就成為了巴勒斯坦各路組織中的老二,僅次於阿拉法特領導的巴解組織。

作為新生菜鳥的哈馬斯,鬥爭手段相當簡單粗暴,除了組織罷工罷課等常規操作外,就是搞襲擊,比如1989年5月派人刺死了一名IDF士兵,這是首次針對IDF進行的襲擊。

7月,一位名叫阿卜杜勒·加尼姆的哈馬斯成員,在特拉維夫到耶路撒冷的高速上,搶奪了一輛公交車的方向盤,故意將車開下了懸崖,導致16人死亡,包括兩名美國遊客。

隨後幾個月,哈馬斯又通過襲擊殺死了5名IDF士兵。以色列隨即對哈馬斯重拳出擊,抓了包括亞辛、蘭提西在內的120名中高級成員,其中亞辛被判了無期,失去骨幹的哈馬斯幾乎癱瘓,這是哈馬斯面臨的第一次重大組織危機。

02

生死存亡之際,哈馬斯元老之一的穆薩·阿布·馬爾祖克從海外回到加沙,出任領導人。馬爾祖克很快診斷出了哈馬斯的最大問題–組織鬆散。

前面說了,亞辛等人當初建立這個組織,純粹就是為了撇清和穆兄會的關係而已,不會很用心建設。

比如組織成立的綱領性文件–《哈馬斯憲章》,很多內容是從古蘭經複製粘貼來的,一方面說明哈馬斯早期宗教意識的濃厚,另一方面也說明組織建設之隨意,亞辛等人一開始是把哈馬斯當成了副業的。

既然是副業,主要精力和資源就不會向這裡傾斜,哈馬斯組織結構鬆散的問題,大家也懶得管,反正就一馬甲而已,那麼認真幹嘛。

馬爾祖克臨危受命後,對哈馬斯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具體如下:將加沙分為7個地區,地區下面有分區,分區則由若干小組組成,小組設立主管。

在地區一級設立教育、囚犯、財政等委員會,在最高領導層面,則設立軍事、政治和舒拉三個委員會。

軍事委員會負責領導哈馬斯的武裝組織–卡桑旅;舒拉委員會是最高決策機構,有點類似中國古代的尚書省,政治委員會是最高執行機構,類似中書省,政治委員會後來演變為了政治局。

馬爾祖克還進行了另一項重大改革–實行保密制度。

哈馬斯每個小組的成員能直接溝通的只有本小組的人,小組內部所有人都用數字代號或者假名,真名輕易不能透露,否則會被懲罰。要和其他小組或者分區交流時,必須通過安全機關作為中介,監督進行。

這樣做的最大好處,是大部分成員知道的不多,連認識的人都不多,即使被以色列抓了,叛變了,也供不出太多,讓哈馬斯避免了被一鍋端的風險。

「馬爾祖克改革」讓哈馬斯邁出了正規化的第一步,把哈馬斯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組織活力被大大激發,是其歷史上的里程碑。改革後不久,哈馬斯很快迎來了新的發展良機。

阿拉法特是巴解組織的領導人,也是巴勒斯坦抵抗以色列侵略的旗幟。

但在幾十年的鬥爭生涯中,阿拉法特遇到了和納賽爾相同的問題–打不過以色列。

巴解組織最初總部在約旦,但是經過前面三次中東戰爭,約旦的統治者哈希姆家族知道,以色列是真的打不過,別談阿拉伯重新崛起這種宏圖大業了,自己能做的,就是保住手頭的一畝三分地,於是給阿拉法特的支持越來越少。

阿拉法特覺得約旦要叛變,哈希姆家族則覺得老子已經仁至義盡,雙方關係日漸惡劣,最終在1970年爆發了軍事衝突,巴解組織被迫離開約旦,遷往突尼斯。

1973年的第四次中東戰爭後,埃及和敘利亞也怕了,至於海灣王爺國,出錢可以,但軍事力量太弱,出力是沒指望的。

放眼整個阿拉伯世界,有充足的軍事力量,有充足的財力且還有意願打以色列的,只剩薩達姆一家。伊拉克當時有100多萬軍隊,軍事力量號稱「世界第三」。

阿拉法特很清楚,僅靠巴解組織自身的力量無法戰勝以色列,來自薩達姆的支持很重要。

所以當1990年伊拉克軍隊入侵科威特,幾乎整個世界都譴責薩達姆時,阿拉法特一反常態地支持薩達姆。

這既是作死,但恐怕也是無奈。

海灣王爺國非常憤怒,好你個阿拉法特,過去幾十年你的人設都是反對以色列侵略的英雄,現在卻支持薩達姆侵略?合著你丫裝大尾巴狼呀。

於是紛紛中斷對巴解組織的支持,轉而選擇了巴勒斯坦地區的老二–哈馬斯。和伊拉克打了八年,對薩達姆沒有好感的伊朗,也中斷了對巴解的支持,轉向哈馬斯。

在伊朗的牽橋搭線下,真主黨向哈馬斯提供了技術和培訓支持,敘利亞的老阿薩德政權則為哈馬斯提供人員招募的平台,敘利亞有大約50萬巴勒斯坦難民,很適合招兵買馬。

但這一階段,哈馬斯撿到的便宜不止於此。

1993年8月20日,以色列總理拉賓和巴解組織主席阿拉法特,在挪威首都奧斯陸進行了秘密會面,一個月後,雙方在美國簽署《臨時自治安排原則宣言》,這就是「奧斯陸協議」。

根據美國的安排,巴勒斯坦將會建國,巴解組織則被承認是巴勒斯坦的執政者,阿拉法特則同意不再襲擊以色列,雙方實現和解。

阿拉法特這麼做的根源,就在於前面說的,僅靠巴解的力量不可能打敗以色列,但薩達姆又在海灣戰爭中被打殘了,完全看不到希望。

這對哈馬斯原本是個壞消息,一旦巴勒斯坦建國,執政者又是世俗化的巴解組織,自己這種偏向宗教的組織,將很難有發展前景。

但僅僅兩年後,拉賓就被反對和解的以色列極右翼刺殺,「奧斯陸協議」成為一紙空文,而接替拉賓擔任以色列總理的人,名叫內塔尼亞胡。

對哈馬斯而言,內塔絕對是「大恩人」,他上台後不久,就把獄中的哈馬斯元老,也就是亞辛等人統統給放了。

表面理由是,亞辛當時雙目接近失明,四肢也幾乎癱瘓,完全是個廢人,放他出去也做不了什麼,反倒是萬一死在獄中,哈馬斯的聲望會暴漲。

實際原因正如前面所說,是利用哈馬斯制衡巴解組織,促進巴勒斯坦內部分裂,這完全是陽謀,內塔尼亞胡曾在2019年公開說「哈馬斯是資產,而法塔赫是負擔」。

亞辛等元老歸來後,哈馬斯士氣大振,頻繁對以色列發動襲擊,方式以「人彈」為主,上世紀90年代末期到21世紀初期,哈馬斯年均對以色列發動約25次「人彈」襲擊。

特別是2000年初,以色列的強硬派代表人物沙龍訪問阿克薩清真寺,引發「第二次巴勒斯坦大起義」後,哈馬斯對以色列的人彈襲擊更加頻繁。愣頭青一般的行事方式,很快就令哈馬斯再次付出了慘痛代價。

03

2001年911事件後,「反恐」成為了美國的核心政策,隨即發動了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以色列也乘著這股「東風」,再次對哈馬斯重拳出擊。

2004年3月,創始人亞辛被IDF的直升機導彈炸死,一年後,包括繼任者蘭提西在內的多名高層,也被炸死了,哈馬斯再度遭遇重創。

值此危難之際,馬沙爾成為新的哈馬斯領導人,他和當年的馬爾祖克一樣,再次對哈馬斯進行了關鍵改革。

馬沙爾的思路很簡單,當時的美國如日中天,以色列看起來也無懈可擊,雙方差距太大,亞辛時代制定的「幹掉以色列」的目標根本無法實現,是時候接受現實了。

2005年末,在馬沙爾的主導下,哈馬斯推出了新的綱領性文件–《變化與改革》,取代組織最早的綱領性文件《哈馬斯憲章》。

和《哈馬斯憲章》對比,《變化與改革》最大的變化有兩點:一是願意在1967年巴以邊界的基礎上建國,這是重大轉變。

必須知道,國際上承認的巴以邊界,就是1967年邊界,雙方在此基礎上,各自建國。亞辛時代因為不承認以色列,所以1967年邊界也不承認。

現在《變化與改革》認同了1967年邊界,雖然沒有明說承認以色列的合法性,但也默認了雙方各自建國的立場。

然而,以色列不會承認1967年邊界,原因很簡單,看下圖就知道了,約旦河西岸部分(圖中大塊綠色)1967年還是一大塊的,到了2000年,已經被以色列蠶食、切割得極為零碎了。

在被吃掉的巴勒斯坦土地上,已經有70-80萬猶太人定居其中,到嘴的肉怎麼可能吐出來,因此,以色列是不可能同意1967年邊界方案的。

第二個變化,是世俗化傾向。《變化與改革》大幅刪減了宗教內容,尤其是那些直接從《古蘭經》複製粘貼的內容,將重點轉向教育、住房、醫療、養老這些日常事務。

雖然哈馬斯所說的世俗化,和我們常見的世俗化差別還不小,但至少邁出了步伐,比如領導人的衣著,創始人亞辛在公開場合從來都是宗教式打扮,也就是穿白袍子。

而後面的領導人,包括馬沙爾、哈尼亞還有葉海亞·辛瓦爾在公開場合都是西裝革履的,下圖從左到右,分別是馬沙爾、哈尼亞和辛瓦爾。

同時在加沙地帶,女性接受教育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起碼和塔利班相比,哈馬斯已經算不上極端。

馬沙爾的改革收到了成效,2006年的巴勒斯坦大選,哈馬斯狂攬132個議會席位中的74個,成為第一大黨,首次在影響力上超越法塔赫。

法塔赫僅得45席,屈居第二。

這裡順帶說說法塔赫和巴解組織的區別,巴解是個魚龍混雜的組織,而法塔赫是巴解內部最大的派別,他的老大是馬哈茂德·阿巴斯。

阿拉法特2004年去世後,阿巴斯就成了巴解實際上的老大,一直到今天。

哈馬斯能戰勝法塔赫,首先是前面的改革,使得不少世俗化的巴勒斯坦人放下了戒心,他們覺得巴解組織多年來也無法解決什麼問題,不如換個組織試試。

其次是以色列的「助攻」。

2005年8月,以色列在時任總理沙龍的推動下,從加沙地帶撤出,結束了對加沙37年的佔領。

沙龍撤軍的根源是「沒油水可榨了」,中東地區的土壤是很貧瘠的,許多地方都是沙漠,而加沙的貧瘠程度,放在中東都堪稱一流。

這裡幾乎沒有河流(實際上有一條,但源頭在外面,被以色列給卡斷了),只能靠地下水,而地下水由於靠近海邊,所以是咸的,不經過處理難以飲用。

總之,這是個不適宜生存的地方,之所以這麼多人口,很大程度是周邊逃難來的,就像亞辛,老家在阿什凱隆,結果家被推平了,跟著家人跑到加沙。

人口多,土地又貧瘠,決定了這裡實在沒多少油水,猶太定居者更願意去約旦河西岸,而不是加沙。

所以在佔領加沙的37年間,猶太定居者只有區區8000人,形不成規模,加上哈馬斯等組織拼命反抗,迫使以色列為了保護定居者,常年在這裡保持萬人的駐軍。

軍隊數量比人口還多,是要虧到姥姥家的,在堅持了37年後,這種項目只能降本增效了。

以色列的撤軍,被視為巴勒斯坦人民的重大勝利,極大地振奮了士氣,哈馬斯的支持率由此大幅提高。

以色列從加沙撤走的時間是2005年8月,而巴勒斯坦大選舉行的時間是2006年1月,中間僅相隔不到半年,等於哈馬斯挾勝利之餘威參選,時間上相當佔便宜。

哈馬斯取得了空前的大勝,不過他們沒能高興多久,因為有人破大防了。

巴勒斯坦這場大選是誰組織的呢?小布殊。

當時的美國還很自信,在小布殊的設想中,只要巴勒斯坦「民主化」了,並且由法塔赫這種躺平派執政,對以色列將不再構成威脅。

民主就得有民主的樣子,哈馬斯作為巴勒斯坦影響力第二大的組織,如果不參加的話,就顯得不民主了。

當然,萬一哈馬斯贏了咋辦?放心,在美國看來,哈馬斯這麼極端的組織不會有多少人支持,連阿富汗伊拉克都能推廣西式民主,難道巴勒斯坦推廣不了?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美國控制的各路媒體開足馬力,宣傳法塔赫,還掏了幾百萬美元給法塔赫,用於向居民發福利,包括擴建教室、植樹造林、清潔街道等等。

總之,美國對這場選舉志在必得,只要法塔赫上台,就大功告成了。法塔赫是躺平的,它一旦被選上台,代表著巴勒斯坦主流民意也選擇了躺平。

但是結果太打臉了,破了大防的美國,由國務卿賴斯親自打電話給法塔赫領導人阿巴斯,表示我們支持你,勇敢地搞事情吧。

有後台的法塔赫,腰桿子瞬間硬了,2007年3月,法塔赫宣佈不再承認選舉結果,三個月後,法塔赫和哈馬斯在加沙地帶爆發衝突。

躺平多年的法塔赫,自然是打不過哈馬斯的,被趕出了加沙地帶,不過哈馬斯也沒有能力把手伸向約旦河西岸,自此,哈馬斯控制加沙,法塔赫統治約旦河西岸的局面,正式形成。

這對哈馬斯來說並非好事,對於巴勒斯坦內部的正式分裂,最開心的是以色列,美國和歐盟還對哈馬斯進行了全方位的制裁,局勢愈發艱難。

而且加沙地帶太小,舞台空間太有限,難以成事。就好比鄉鎮裡雖然也有工作,但是發展空間和大城市完全沒得比,所以鄉鎮的年輕人往往傾向於外出打工。

在種種不利因素下,哈馬斯陷入了混亂,喪失了方向,開始有一些重要成員選擇離開,比如哈茲·哈馬德。

哈馬斯2006年勝選後,和法塔赫組建過聯合政府(當然只維持了幾個月),期間出任總理的是哈尼亞,哈尼亞曾是亞辛的保鏢,救過亞辛不止一次。

當時擔任總理府發言人的,就是哈茲·哈馬德,他也是元老之一。在哈馬德看來,不應該和法塔赫翻臉的,聯合起來都打不過以色列,何況分裂,現在又多一個敵人,更加沒希望了。

哈茲·哈馬德的態度,是內部分歧和迷茫的縮影,而更大的迷茫接踵而至。

04

2010年末,「阿拉伯之春」爆發,並迅速席捲了整個阿拉伯世界,敘利亞內戰成為了焦點。

前面說過,哈馬斯的幕後支持者,主要是海灣王爺國和伊朗系陣營。

其中海灣王爺的支持以卡塔爾為主,其他的王爺國,尤其是沙特,和穆兄會的關係並不好,因為穆兄會是個宗教底色很強的組織,意識形態也偏宗教。

看到王爺們花天酒地的樣子,還和美西方勾勾搭搭,簡直是叛徒。而王爺們則認為,穆兄會太極端了。

考慮到哈馬斯和穆兄會的關聯,他們給哈馬斯的錢其實不多,沙特每年會打大概一千萬美元,做做樣子,而且名義上都是給加沙人民,不是給哈馬斯。

只有卡塔爾給哈馬斯的支持夠多,每年動不動就上億美元,是絕對的大金主。

卡塔爾這麼做是出於和沙特競爭的考量,自從卡塔爾80年代發現了大量石油天然氣,富裕起來後,就有了雄心壯志。

這海灣老大,沙特當得,難道我當不得?兩國長時間較勁,沙特不支持的,卡塔爾就偏要支持。

至於伊朗陣營,給哈馬斯的錢也不多,每年在一千萬到三千萬美元不等,援助主要是技術上的,諸如培訓武裝人員、製作武器技術援助等。

「亞辛-105」火箭彈的研制過程,就與伊朗密不可分。

敘利亞內戰爆發後,海灣國家集體站在美國一邊,支持敘利亞反對派,試圖推翻什葉派的阿薩德政府,換個遜尼派政府上台。伊朗則堅定支持阿薩德,哈馬斯夾在其中,得罪哪一方都為難。

一開始哈馬斯想中立,但美國會允許你中立?作為大金主的卡塔爾會允許你中立?而且當時阿薩德的形勢急轉直下,高層接連有人叛逃,軍隊甚至出現了成建制倒戈,給人感覺快要不行了。

於是在2012年2月,哈馬斯的領導層成員哈尼亞,公開說「向追求自由和民主的敘利亞民眾致敬」。

這個表態屬於模稜兩可,支持了敘利亞反對派,但又沒明著支持,敘利亞和伊朗雖然不高興,不過沒有翻臉,只是表達了不滿。

為了讓哈馬斯徹底和伊朗陣營決裂,2012年10月,卡塔爾埃米爾(相當於元首)哈馬德親自訪問加沙,並宣佈援助4億美元。

如果還不答應,那不光這筆錢拿不到,原來每年的援助款也要被砍掉,而伊朗的經濟狀況決定了,它補不上卡塔爾的資金缺口。

軟硬兼施下,哈馬斯終於下定了決心,支持敘利亞反對派,與伊朗陣營決裂,派了1000-2000名士兵進入敘利亞,幫反對派作戰。

當然,這事在哈馬斯內部也有很大爭議。畢竟傻子都看得出來,一旦阿薩德政府倒下,敘利亞將會上台一個親美政權,哈馬斯的戰略態勢會極大惡化。

哈尼亞等人也有話說,不是我想這樣做,金主都極限施壓了,我能怎麼辦,要是得罪金主,別說以後,明天有沒有飯吃都不知道,現在阿薩德眼看就要倒了,敘利亞一旦姓「美」,伊朗會陷入極端孤立、被圍剿的狀態。

咱們不跳船難道要同歸於盡?

如果按照當時的態勢發展下去,將不會有後來的「阿克薩洪水」,哈馬斯也大概率將如法塔赫那樣,在看不到希望的情況下,走上躺平之路。

但就在這個關頭,歷史發生了轉折。

2015年9月,俄羅斯出兵敘利亞,以空軍為主,地面則由敘利亞政府、真主黨士兵和伊朗扶持的民兵負責。

各方配合得力,僅用一年時間,戰局逆轉,反對派的主力ISIS被重創,到了2017年,誰都看得出來,在美國拒絕親自下場的情況下,指望打敗俄軍,推翻敘利亞政府,已經是不現實的了。

敘利亞政府能穩住,那麼它背後的伊朗,一時半會也就不會輸,作為哈馬斯大金主的卡塔爾,立刻轉變了一副模樣,重新開展和伊朗的合作,包括軍事合作。

卡塔爾70%以上的政府收入來自天然氣出口,而卡塔爾主要的天然氣田,就是北方氣田,這個海上氣田是個巨無霸,探明儲量高達51萬億立方米,佔世界天然氣探明儲量的19%。

只不過北方氣田有個「小缺點」,它三分之二在卡塔爾領海內,三分之一在伊朗領海內,在伊朗領海內的部分,被稱為「南帕爾斯氣田」。

北方-南帕爾斯氣田,箭頭所指的紅色部分

由於氣田是相連的,伊朗只要稍微搗亂,就能砸了卡塔爾的飯碗。正是這種卡脖子的存在,讓卡塔爾輕易不能和伊朗翻臉。

看到推翻阿薩德不可能,圍剿伊朗沒希望,便趕緊和伊朗重啓合作,這引發了小薩勒曼的強烈不滿,帶著多個海灣國家一起,與卡塔爾斷交,並中斷經貿往來,封鎖兩國邊境。

卡塔爾平時很多吃的喝的,都要從沙特進口,所以一下子陷入了缺乏物資困境,面對這波極限施壓,卡塔爾的辦法很現實–向伊朗求助。

那些個吃的喝的,伊朗還不多的是?而卡塔爾有的是錢,伊朗抓住機會,向卡塔爾提供緊急援助,賺了錢的同時,也打開了局面。

大金主都與伊朗和解了,哈馬斯也就不必為難了。2017年中,在卡塔爾的牽線下,哈馬斯和伊朗實現和解,重新回到了泛伊朗陣營里。

也是在2017年,哈馬斯選出了兩位新的領導人–哈尼亞和辛瓦爾。

哈尼亞雖說是哈馬斯的總領導人,但他的職責更像是外交官,常年在海外,負責找援助;

辛瓦爾則是哈馬斯的加沙地方領導人,從級別上沒有哈尼亞高,不過實權更多,畢竟哈馬斯的組織主體是在加沙。

辛瓦爾1989年就被以色列抓了,在裡面蹲了22年,直到2011年,才通過換俘的渠道,被撈了出來。

換作一般人,蹲22年大牢,大概率會變得消沉,出來後話都不會說了,成為現實版的「肖申克」。然而辛瓦爾不是一般人,他是硬核狠人,在龍場裡,他悟道了。

在牢裡,辛瓦爾對自己以及哈馬斯的過往經驗進行了深刻反思,為什麼打不過以色列?

除了力量差距外,也和自身的傲慢有關。以前我們太仇視以色列,仇視本身沒錯,關鍵是我們因此變得不願意去瞭解以色列,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不瞭解敵人,怎麼打敗它。為瞭解以色列,辛瓦爾在獄中開啓學霸模式,博覽群書,許多還是希伯來語書籍,希伯來語就是以色列的官方語言。

到出獄時,他已經能講一口流利的希伯來語,以色列的弱點在哪裡,強點在哪裡,都知道。

2017年他上台後,便對哈馬斯進行了大面積的改革,尤其是軍事上,此前卡桑旅的作戰能力很弱,只有依託城鎮守備的能力,沒有野戰能力。

對以色列造成傷害的手段,僅限於火箭彈和挖地道,以及時不時的炸彈襲擊,完全是隔靴搔癢。

此前的卡桑旅不搞野戰,除了資源不足外,更多的還是不自信,數十年來,阿拉伯人就沒有在野戰中打敗過以色列,所以大家就沒往這方面想過,不敢想。

但是辛瓦爾敢,對以色列的充分理解,讓他知道,IDF的地面作戰能力遠沒有傳說中那麼強,很多義務兵更是相當菜。

在他的推動下,卡桑旅抽調2000名左右的精銳,組建了野戰部隊,這些人許多都經歷過敘利亞內戰,有實戰經驗。

從2018年起,哈馬斯對以色列的火箭彈襲擊逐年減少,省下的資源被用在了野戰部隊等其他方面上。以色列官方並未察覺其意圖,看到火箭彈少了,還以為哈馬斯快不行了。

辛瓦爾還加強了和加沙其他派別的協調,以前加沙各派別基本是各打各的,沒有任何協調可言,偶爾還互相內訌,讓以色列吃瓜看戲。

辛瓦爾牽頭和各派別談判,組建「抗以民族統一戰線」,成立了「聯合行動室」來協調加沙的10個武裝組織,並從2020年起,定期舉行聯合演習。

大家聯合起來後,分工明確,效率明顯提升,比如2021到2022年這兩年,挑釁以色列的事務主要由「傑哈德」負責,哈馬斯可以專心憋大招。

就在辛瓦爾憋大招的時候,他的敵人也放出了一個大招。

05

2020年8月,在懂王的撮合下,以色列、美國和阿聯酋簽署了《亞伯拉罕協議》,協議的內容核心,就是阿聯酋和以色列正式建交。

一個月後,巴林加入《亞伯拉罕協議》,和以色列建交,又過了一個月,蘇丹和以色列建交,再過兩個月,摩洛哥和以色列建交。

隨著越來越多的阿拉伯國家和以色列建交,哈馬斯和整個加沙人民面臨的局勢,變得空前嚴峻。

尤其是阿聯酋,它和沙特的關係是很密切的,外界普遍認為,阿聯酋是在為沙特打頭陣,如果沙特也加入《亞伯拉罕協議》,哈馬斯、加沙人民和整個巴勒斯坦,就真的沒救了。

2023年3月,沙特和伊朗在北京宣佈復交,此舉會令中東邁向和平,嚴重不利於以色列,拜登深受刺激,決定強推沙特和以色列建交。

對沙特來說,既和伊朗復交,又和以色列建交,就可以在中美之間兩頭撈,利益最大化。

到2023年9月的G20峰會後,「印歐經濟走廊」計劃被美國公佈,在聯合國大會上,內塔尼亞胡興奮地展示著這個走廊,我們仔細看那個圖,巴勒斯坦整個部分都被塗成了紫色。

也就是說,以色列要吃下加沙以及約旦河西岸全部。

對於這一切,沙特非但沒有表態反對,反而很歡迎「印歐經濟走廊」計劃,9月末,美國國家安全助理沙利文公開表態,「現在的中東前所未有地平靜」。

種種跡象都表明,沙特和以色列即將建交,哈馬斯乃至整個巴勒斯坦,來到了最危險的時刻。別無選擇的哈馬斯,只能選擇拼死一搏。

2023年10月7日清晨,天還沒亮,1500名哈馬斯野戰部隊的士兵,在集結地進行了出發前的禱告,隨後背起槍支,騎上摩托車,朝著加沙封鎖牆而去。

大多數人都認為自己將一去不復返,他們沒有想到,自己即將創造歷史。

他們先是用炸藥炸開封鎖牆,隨後往縱深突進,為策應地面行動,哈馬斯向以色列境內一次性發射了5000發火箭彈,「阿克薩洪水」行動正式開始。

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以色列頓時大亂,1500勇士在進入縱深後,攻入了一個個IDF軍營。

許多IDF軍營守備都極為鬆懈,除了幾個放哨的,大部分人都在呼呼大睡,1500勇士如入無人之境。

僅僅一天,哈馬斯就打穿了整條封鎖牆防線,擊斃了上千名IDF,包括933旅旅長、加沙師師長等高級軍官,並抓獲了「縱深」特種部隊的指揮官阿洛尼少將,拿下了多個定居點,並攻入重鎮斯德洛特。

根據後來披露的信息,哈馬斯當時上下直接懵了,原本他們的設想僅是通過軍事行動,製造巴以交火的既定事實,再配合一些悲壯事跡形成輿論壓力,阻止沙特和以色列建交。

他們從未想過一切會如此順利,斬獲如此豐富,本來隨手買張彩票,最多就是中5塊,誰知道中了500萬,就算辛瓦爾瞭解以色列,事先也不可能預料到。

當然,即使哈馬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無論外界、以色列,抑或他們自己,都認為「阿克薩洪水」具有很大的運氣成分,是靠偷襲。

以色列沒擺好姿勢而已,等它擺好了,哈馬斯就完了。

在這種心理下,10月9日,內塔尼亞胡宣佈動員36萬預備役,算上17萬常備軍,53萬部隊,是以色列的傾國之兵了。

10月27日,IDF開始進入加沙,當時哪怕是最樂觀的人,也不認為哈馬斯能挺過一個月,悲壯地死去將是必然,也許他們自己都是這樣認為的。

不過這種思想鋼印,很快將被擊得粉碎。

11月3日正午,一支由多輛「梅卡瓦」坦克組成的以色列裝甲部隊,駛入了加沙東北角的拜特哈農鎮。

不遠處的灌木叢中,一名哈馬斯武裝人員從地道裡鑽出,以最快速度跑到一輛「梅卡瓦」身旁,在其側後方擺上了一個炸藥瓶,然後迅速回撤,幾秒後炸藥瓶爆炸,他再拿起「亞辛-105」火箭筒補上一發,終結了這輛「梅卡瓦」。

這段徒手摧毀坦克的視頻,一經發佈便迅速引爆,隨後是越來越多的類似視頻,開戰短短半個月,IDF就被打掉了上百輛坦克裝甲車。

在接下來的半年裡,哈馬斯打得依舊有聲有色,斃傷IDF不少於1.5萬人,大部分還是常備軍。

直到今天,哈馬斯依然控制著加沙大部分地區,IDF始終沒能打下任何城鎮,連最靠近封鎖牆的拜特哈農,都沒有陷落。

外界不得不對哈馬斯刮目相看,原來,他們遠沒有那麼弱,原來,以色列遠沒有那麼強。

號稱「中東小霸王」,卻對哈馬斯無可奈何,只能通過濫殺無辜來發洩心中的無能狂怒,迄今為止,已經殺害了3.5萬人,絕大部分是婦女和兒童。

當然,在持續半年的戰爭中,哈馬斯的損失也不小,接下來,他們還將面臨一段艱難的日子,但活下去已經是沒有問題了。

這半年來,他們展現了出色的戰鬥力,這也意味著巨大的統戰價值,和源源不斷的援助。

但「阿克薩洪水」的真正意義,並不僅在於此。

1970年9月,納賽爾在開羅去世,隨他一同離去的,不只是「阿拉伯民族主義」,還有阿拉伯人的勇氣和雄心。

在納賽爾死後,在四次中東戰爭的失敗後,阿拉伯人被打斷了脊梁,他們不敢再對抗以色列,不敢再對抗美國。

為什麼我們今天對阿拉伯人的印象,是花天酒地?

因為只能花天酒地,除了躺平花天酒地,他們不知道該幹嘛了,美國人不會允許他們有雄心壯志,他們自己也不敢,整個阿拉伯民族,日漸沉淪,直到「阿克薩洪水」的到來。

在「阿克薩洪水」前的2023年9月,華盛頓中東研究所在沙特做了一份調查,顯示有三分之一的沙特希望與以色列開展業務,即使沒有正式關係。

這三分之一的人,其實可以被理解為支持建交的人,而真實比例可能更高。但在「阿克薩洪水」後的11月末12月初,華盛頓中東研究所再次進行調查時,有多達96%的沙特人認為,應立即中斷與以色列的一切聯繫,因為以色列「軟弱且分裂」。

從希望建交,到不再希望建交,從不敢想象戰勝以色列,到認為以色列「軟弱且分裂」,這就是「阿克薩洪水」帶來的改變。

從這個角度,「阿克薩洪水」的最大作用不是擊斃了多少IDF,不是阻止了沙以建交,而是喚醒了阿拉伯民族。54年前隨納賽爾而去的雄心壯志,再次回歸。

一頭雄獅,即將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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