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之中的遍历性：电影《潜行》——关于角色的一些个人解析

《潜行》中明暗不一的角色，构成了以时间为刻度的由黑至白的渐进谱系。林阵安是潜藏于午夜时分的黑，却也有夏薇的月光为他洗礼；修浩是熬过漫漫长夜后暧昧不清的破晓时分，灰蒙的天色有乍现的鱼肚白；方兴则是夕阳落幕后接替登场的冉冉曙光，明亮而灼热。时钟的循环指向怀旧情绪与宿命轮回，而时间的洪流却无情地冲散一切，不允许谁一直囿于过去。

Ⅰ.

林阵安：表面高屋建瓴，实则是在他的罪恶王国里享受偏安一隅的片刻安宁

林阵安外表的气宇不凡是建立在傲慢的内核之上的。根据角色设定，林阵安和夏薇原先都是孤儿（这个在影片中没有直接体现，但是他们的婚礼确实没有任何亲人出现，林阵安在妻女死后也多次提到自己没有家人了。孤儿身份或许也是林阵安和夏薇强烈渴望组建家庭、希望女儿平安成长的重要原因）。林阵安能成长为一个精英大律师，少不了不俗的头脑和手腕，这是他傲慢的资本，也是他生存唯一的依仗。这样巨大的阶级跃迁也使得他的野心不断膨胀，让他感觉一切名利都唾手可得。片中常用他在小楼天台边上俯瞰城市的航拍镜头，来塑造林阵安隐匿于暗黑世界的帝王姿态。但这座在林立的高楼间毫不起眼的小楼，也正是困住林阵安的方寸之地。

林阵安真正堕落的转折点，影片中有明确提到，是当年夏薇经历的强奸案使他走上了贩毒的不归路。夏薇也由于创伤应激反应，同时患上了抑郁症和焦虑症（我之所以猜测应该是患上了双相障碍，而不是单独的一种病，因为自杀是严重抑郁症引发的，但是夏薇攒纸团的习惯感觉更接近焦虑症？），继而需要依靠毒品来麻痹痛苦。林阵安正是为了供她吸毒才开始贩毒。但更深层的动机是，林阵安由于为夏薇打官司失败，对一直以来恪守的法律感到彻底绝望。既然现有世界的秩序充满漏洞，那不如自己来缔造规则，凭一己之力为她修造堡垒。

林阵安曾对“误入歧途”的修浩说：这样的梦不适合你，你还是适合回到现实。这说明林阵安非常清楚，他现在的生活是被金钱和罪恶堆砌而成的空中楼阁，终究是大梦一场。只是他内心的黑暗已经被欲望滋养得日益膨胀，使他早已脱离了常人的世界，而修浩仍可以回头。

钟sir对方兴说过，正是因为限制，我们才能分清楚什么是执法，什么是犯法。林阵安就是因为越过了法理的界限，从此迈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即是暗网世界的规则缔造者，又一再傲慢地无视秩序、破坏既有秩序。他可以因为转向线上贩毒，就毫不犹豫将线下多年经营的人与物全部抹杀。也是因为他黑吃黑违反了契约，才最终招致仇家报复，间接导致了妻女的死亡。可以说，林阵安正是被自己的傲慢一步一步引入了末路。

林阵安的狂妄也不是绝对的，他的弱点除了情与义，还尚保有一丝命运的敬畏。无论他服装如何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他胸口的一串黑色佛珠（还点缀了两颗白色佛珠，似乎暗示着角色的复杂性）。在下令虐杀卧底阿南之前，他还点了一支香。当给亡妻上香时，回想起钟sir对他所说的“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报应”，也不免悲哀地自嘲。但是久处深渊的人，总会渐渐忘记何为畏惧，令他一错到底。

林阵安在妻女死后是有开始注射毒品的，片中共有一次暗示和一次明示。第一次是林阵安在黑客基地要求彻查警察家人时，正带着强迫性地不断拍打手肘；第二次是在家中，修浩被保释后出现之前，林阵安望向妻女的遗物，再次失魂落魄地拍打手肘，并且此时镜头直接出现了针管注射器的闪回。这两次吸毒的镜头都指向了对警察家人的强烈报复心理。和毒品共生十五年的林阵安，对于它的可怕之处再清楚不过，却能依靠自身的理智做到始终独善其身。直到妻女的离世击溃了他生的希望，令他重演了夏薇曾经的悲剧。而毒品更是彻底侵蚀了他仅存的理智，使他一再做出自毁的举动。如果说傲慢是导致林阵安悲剧结局的根源，那么毒品则是他走向覆灭的直接导火索，害人终害己。

对于影片最后林阵安驱车撞进家里的结局，我比较倾向于这是他吸毒后产生的幻觉。他在最后关头转头驱车飞向了家的方向。但这么远的距离，一个损坏的车是几乎不可能到达的。影片结尾出现了修浩一家来林阵安家里做客，夏薇抱着女儿来迎接的幸福画面，也暗示了这都是林阵安死前的奢望，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林阵安服装的变化暗示了人物内心的前后转变，以妻子的死为分水岭。妻子在世时，林阵安在外是西装革履，在私下场合里面穿的也是偏休闲的浅色鸡心领针织衫。在沾了血色的新郎装之后，内搭则换成了黑色高领毛衣，带着压抑和窒息感，暗示角色正不断被黑暗的欲望侵蚀，封闭了自我。

眼镜也是完成林阵安角色形象的一个重要道具。影片中林阵安多次落泪，都伴随了摘掉眼镜抹泪，又再次戴上、转回阴狠表情的动作。眼镜相当于林阵安的一层伪装，是他内心一体两面的具象化。表面是斯文儒雅的大律师，内在是穷凶极恶的大毒枭，有时他们交替出现，有时他们相互交融，共同构成了混沌而复杂的林阵安。

长命锁是另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道具，也被林阵安当做是暗网的象征。据他所说，只有被他当成家人和朋友的人，才会得到一把长命锁。但实际上我认为这把锁并不完全等同于信任，而更像是一种以命换命的“生死契约”。因为一开始陈潮生也拿到了一把长命锁，但这是他被当做“老板”的替罪羊换来的。林阵安对于陈潮生也没有太多友情可言。林阵安给修浩的那把锁，更多是把他当新的替罪羊的一种补偿，也是两人命运的绑定。林阵安送给夏薇的那把长命锁，应该是饱含了最真挚的祈愿和爱意的，但也在无形中注定了夏薇同他以命换命的结局。

相较于弥漫着千帆过尽悲寂寥的怀旧气息的国语版片尾曲《道理都懂》，由刘德华亲自作词的粤语版中的感情则来得更加极致汹涌，道尽了林阵安一生的内心拉扯，可以说是与其心境完全融为一体的林阵安角色曲了。个人非常喜欢这个版本！

比较可惜之处在于，电影中的高潮剧情比较依赖大场面动作戏，或者是可视化的特效展演，却缺少对于林阵安如何利用法律漏洞操纵全盘、运筹帷幄的具体行为支撑，以及一些日常生活化的细节刻画，使他游走于大律师和大毒枭之间的幕后大BOSS形象较显悬浮和脱离，被压缩成了不断按下借刀杀人遥控器的决策者。影片前半段密集的剧情推进，配合高潮迭起的配乐音效，在将爽快的观感推至顶峰的同时，也削弱了角色说服力。如果能增加一些层层反转的智斗戏，会更符合网络贩毒的主题。（再比如，作为林阵安的主要打手，小弟哑鬼对林阵安如此忠心耿耿，甘愿自爆去掩护林阵安逃走，两人到底发生过什么故事？如果能有所体现，或许能让林阵安的形象更丰满些。）

Ⅱ.

Davis：游戏人间

这个角色跟林阵安有很大的共同点，就是“疯”，但他因自己天才的头脑而自负更甚，也全然不受情感的掣肘，甚至连死亡也丝毫不惧，是个更彻底更纯粹的疯子。他的世界有的只是追求刺激的快感和征服的欲望，享受颠覆规则和玩弄人心的乐趣。Davis有个小习惯，就是很爱啃手指饼干，这个设计给角色添了一些玩世不恭的孩子气。小丑和“蜜罐”，这些意象也都是他玩味之心的产物。

如果说林阵安的世界是一场真枪实弹的喋血战役，那么世界对Davis来说，更像是一个纯粹的精神游戏。胜者为王，愿赌服输，乘兴所至，尽兴就好。基于这样的心理，他愿意毫无保留地追随林阵安，只因林阵安和他一样都喜欢亲手创造游戏规则，是那个能为他搭建最完美的表演舞台的人。即便知道林阵安黑进警局的决定是在自掘坟墓，他也只会被激起更强的征服欲，心满意足地按下回车键。可惜之处在于影片里对于Davis的刻画比较少，不知道在续作中还有没有更多表现机会。Davis的外表和装扮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阴鸷的眼神和充满邪气的笑容还是提示着他是个危险人物。

Ⅲ.

夏薇（Vivian）：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纤瘦娇弱的夏薇有种摇摇欲坠的美，像一株飘摇在风雨中的百合花。她总是带着凄楚又乖顺的眼神仰视着、依附着林阵安，好像没了林阵安的庇护，任何人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摧毁她。这种易碎感不仅是由于身体上的柔弱，更是来源于她内心深不见底的空洞，让她早已成为一具脆弱的空壳，像一捧一戳就破的泡沫。

美好的爱情和幸福的婚姻生活，是林阵安为她编织的一场虚幻的梦，是沾着甜蜜毒药的真空世界，是另一种意义上让她依赖的毒品。为了能够支撑自己活下去，她的自我早在那场强奸案之后就被她自己扼杀了，只残留着心底的一些痛苦记忆隐隐作祟。对于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活着的每一天都不再有实感，都只是清醒地麻木着，催眠自己沉湎于虚假的幸福之中，能多一天便是一天。在那场血色婚礼上，当夏薇痴痴望向那张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婚纱照时，她或许已经明白，自己终于还是到了梦该醒的时刻。

夏薇心知肚明，林阵安是为了自己才走上贩毒的道路，也多次因为林阵安焦躁不安的状态而露出担忧的神情。但她却选择保持缄默从不过问，这也是独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一种无言的默契。既然你想要我成为这世上最纯真最幸福的女人，那我便不去沾染污秽，只去当你内心的一方净土。反之亦然，“你若拥我入怀，疼我入骨，护我周全，我愿意蒙上双眼，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她的这种温柔的注视和默许，也是一种对于林阵安内心黑暗面的滋养。夏薇的衣着以白色为主调，一方面象征着圣母一般的纯洁神圣不可侵犯，带着超然和悲悯的神性，和林振安内心的恶魔互为映照；另一方面也代表着，她随时可以染上林阵安的颜色。

林阵安和夏薇，两个没有亲人可以依靠的孤儿，只能相濡以沫，相互拯救，可怜亦可恨。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背离全世界，直至变成两个隐匿在人群中的怪物（如果再极端一些，有些像游戏《沙耶之歌》的走向了），上演着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暗黑童话——既然这个世界成为不了天堂，那就亲手将它打造成属于我们的地狱。粤语版片尾曲中“道理不想想太多，只需偏心的爱我”也诠释了两人对爱的渴求是大于一切的。而那句“在那彼岸，你共我，没有希望”，也注定了二人无法善终的结局。

夏薇主要作为独属于林阵安的温柔乡而呈现，她自己的故事则空出了大量留白，但平和外表之下仍有暗流涌动。能够展露夏薇内心强烈情感的总共是被抢劫、为林阵安挡枪和手术台上三场戏，虽笔墨不多，但张力十足。那次意外抢劫像一把利刃，剖开了夏薇小心翼翼维护的幸福假象，心底不堪回首的伤痛顷刻间决堤，化为了撕心裂肺的哭号。这是夏薇最脆弱时刻的展露。她孕期抽烟的行为也增添了角色的神秘感和故事性，暗示着她过去的复杂经历。（抽烟大概率是缓释毒瘾的替代行为，因此我倾向于夏薇应该戒毒有一段时间了，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她以前迟迟不愿和林阵安走入婚姻。）

而在血色婚礼的危机时刻，她决定用自己的身躯去保护丈夫，和先前被丈夫悉心照顾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反差，这种柔弱之中爆发的力量最令人震撼。当她躺在林阵安怀里，静静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消逝时，满心满眼仍都是自己的爱人，眼里尽是矢志不渝的爱意和万般不舍。一方面，她为爱人得救而由衷感到幸福，甘愿用生命去报答他曾经对自己的拯救；另一方面，她也因自己得到了应得的结局，而获得了真正的平静。

在最后一场手术室的戏，夏薇则又将自己仅存的生的希望倾注在了将要出世的孩子身上。女儿的降生和夏薇的离世，仿佛是一种悲剧的轮回——身为孤儿的她，想要带给女儿一个美满家庭的夙愿，最终还是破碎了。身为一个母亲陪伴女儿长大，这个平凡的愿望也已成奢望。夏薇短暂的一生已经流了太多眼泪，而在她生命最后一刻眼角划过的那滴泪，便是她人生悲剧的终止符。

Ⅳ.

修浩：浩然正气，难为情义两全

片尾彩蛋中长眠着因公殉职的香港公务员的墓园就叫“浩园”。可以说这个“浩”字明晰了修浩内心正义的底色，也就是方兴所强调的警察的“使命感”。即便他想要为家人放弃做卧底、即便他为了兄弟情不忍心看林阵安殒命，即便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古惑仔还是警察......但经历了无数次挣扎的他，最终还是回归了最初坚守的正义，选择去保护和他一样无数平凡的家庭。

修浩这个角色毫无疑问非常难处理。相较于林阵安是黑与白一体两面的极端态，修浩始终处于法理、情理的灰色地带，即便内心常常经历情绪翻涌，但面容已经习惯性地肌肉紧绷，同样呈现出晦暗不明的灰色。侧眼紧盯目标和转瞬即逝的表情变化成了他默认的面部状态——他甚至无法直面林阵安，只能一半坦然，一半掩饰。影片中他数次眼眶含泪，但永远不会失声痛哭，因为他已经习惯性地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已经丧失了流泪的能力，只能在沉默中消化痛苦。

我很喜欢的一场戏，是修浩和方兴在医院电梯的对峙戏，这段的镜头调度设计得很巧妙，家栋哥的演技发挥也尤其出色。二人在因为修浩提出辞职而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具从太平间推出来尸体霎时横亘在他们之间，镜头随之切为俯视角全景。尸体此刻无言地暗示着阿南的惨死对于二人内心的巨大冲击，进一步激化了双方的矛盾。尸体被推走后，随着修浩伸手拿方兴手中id卡的动作，镜头进一步推近为聚焦于二人情绪对抗的特写。彼时修浩被短暂抑制住的愤怒，在逼仄的镜头空间之中再一次爆发。修浩的喉头颤栗着说道：是我杀的，是我亲手杀了他！此时的电梯间亦是修浩封闭内心的具象化空间，而他的情感释放随时会招致外界不可预期的危险。因此，修浩在全片中所宣泄得最强烈的一次，也必须违反人性地尽力抑制住自己的声量，令人隔着屏幕也感到窒息。

常年游走于黑与白的危险边缘，他本来将妻儿和老友林阵安当成可以稍事歇息的港湾，但一切从他发现了林阵安真正身份后彻底改变。他们不再是可以共患难的兄弟挚友，曾经一同听老歌、吃路边摊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即便两人间的友谊始于谎言也靠谎言维系，但真心与真心的碰撞也实实在在发生过。《难为正邪定分界》这首歌，或许两人都能从中品出各自的人生况味来，才会如此投机。而这首歌再次响起时，两人也已经是人魔殊途了，因此林阵安粗暴地按下了音响的暂停键。两人的权力地位一夜之间天差地别，原来林阵安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地抹杀他。这种戏剧性的转变也将修浩逼至了命运的分岔口——他成了离危险最近的人，又是最有可能将林阵安绳之以法的人，也是唯一能拯救他的人。但阿南的惨死和师傅袁木鱼的含恨离世一再击溃他的心理防线，警察们前赴后继的牺牲激起了他心中最朴素的正义感，让他无法再面对独自溃逃的愧疚。

修浩和林阵安在车上对峙那场戏，最后修浩取下了自己头上的皮筋，从古惑仔的背头变成了散落的发型（和修浩的档案照片发型一样）。这里我的理解是，发型的改变代表着修浩身份的切换和内心的回归。他在林阵安面前彻底撕下了古惑仔的伪装，开始袒露自己最本真的样子。最后在废铁厂的绑架戏，则以修浩和林阵安之间互相攀缠的情感纠葛为主线。即便双方都将对方逼上了绝路，却都还是不忍心看着对方死去。

根据抖音上的片段，修浩和妻子之间的剧情也是被删减了一些的，感觉有些可惜。目前影片中修浩的行为逻辑几乎是完全围绕着林阵安展开的，但如果能够更多地展现他在日常工作和家庭生活之间的纠结摇摆，更能体现卧底的艰辛。一个被删减掉的我很喜欢的镜头是，修浩躺在天台边上沉默着抽烟，背后是烟花绽放的大屏，映衬着他落寞的身影——人间的平凡美好，对于一个卧底警察来说不过是奢求。

Ⅴ.

佩妤（Maggie）

也许为了区别于夏薇的形象，佩妤并不是传统的贤妻良母角色，而是更加洒脱帅气、敢爱敢恨的。相对于林阵安和夏薇这种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修浩和佩妤则显得更像是一对并肩作战的“战友”，也多了许多有来有往的生活摩擦。她和夏薇两场一起吸烟的戏，也是这个女人在家庭生活中长久隐忍的压力的一种释放。

佩妤和修浩虽然互相珍爱，但卧底的秘密拉开了二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使得他们的家庭关系早已岌岌可危。在修浩无数个深夜惊醒的时刻，身旁的佩妤同样也在默默承受内心的煎熬。她无法理解自己的丈夫为何如此陌生，也无论如何寻不到答案，像被困在迷宫中兜兜转转找不到出口。出于对家庭的责任感，佩妤只能在婚姻中一再退让，多年来苦苦维系。根据花絮，佩妤中间应该还误会过修浩在酒吧出轨而扇过他巴掌，但这都没有让佩妤彻底对丈夫失望。真正触及她底线让她选择离去的，也是修浩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儿子的成长。可以说，作为妻子，她已经做到了最好。

结尾当她终于得知修浩的卧底身份时，她长久的疑惑才被解开，因误会而积攒下的怨，也霎时间被对丈夫的理解和悔意所取代。她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并没有爱错人，却抛下他独自一人背负一切。这一刻，他们也终于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战友”。

Ⅵ.

方兴：后起之秀，方兴未艾

方sir是新一代警察的代表，也是依赖网络科技的新型刑侦手段全面取代传统手段的标志。这个角色比较代表性的道具就是智能手表，算是影片中出现的各式电子屏幕（除了手机和电脑外，还有车载屏幕、平板电脑、投影大屏等等）中比较先进的一款了，体现了智能设备对于日常生活的渗透。

方兴的身上带着年轻气盛的热血和莽撞，和对正义率直的坚持。由于没有真切经历过卧底生活，他对于毒贩和卧底的想象还是比较天真和理想化的。因此他才会试图用女儿的感情牌来打动林阵安，以为一个毒贩能够轻易被他拿捏软肋；才会将修浩的辞职理解为不负责任，而无法对他的痛苦处境感同身受。

但和修浩在电梯间的对峙，或许也颠覆了他曾经的固有认知，令他对于警察二字的意义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没有哪个警察生来就是铜墙铁壁，大家都只是选择这条路的普通人，都有割舍不下的东西。他能够全心全意履行警察的职责，也是因为背后还有卧底警察们在负重潜行。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纯粹的正义，只有为了接近正义不断抗争的人。

修浩即将被林阵安保释前，方sir一再质问钟sir，修浩出去后会不会有危险？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再接受一个警察同伴的无谓牺牲了。后面他会出面顶撞钟sir主动请缨去救回修浩的家人，虽然依旧难掩年轻气盛，却也是他经历过后情义深重的体现。

Ⅶ.

陈信南：信念是绝境之中的唯一指南针

阿南是戏份不多，但绝对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正是对正义的信念，让一代又一代年轻警察前赴后继踏入危机重重的卧底命途，并用自己鲜活的生命去践行卧底的职责。从警校毕业不久的阿南，身上还未洗去好学生的青涩气质，在卧底行动中也尚有一些急迫和紧张，表情丝毫不敢松懈。也正是这样的过度紧绷，使他在林阵安面前露出了破绽。而影片一开始就损坏的用于传输信息的智能眼镜，也或许已经预示了角色的死亡。从刚当上卧底时的阳光，到之后逐渐显现的阴颓，再到赴死前的凛然就义……阿南在有限的篇幅中，完成了非常立体的角色转变。角色结局的水刑戏带给人的感官冲击和代入感极其强烈，是影片前半段最精彩的一场戏。

Ⅷ.

钟锦明：警钟长鸣，慎终如始

老派警察的代表，稳重老练，和方兴形成鲜明的性格对照，因此二人常常出现截然不同的反应，但嫉恶如仇的正义感这点却是共通的。如果说方兴是一点就着的小火山，钟sir则是深沉的大海，但触及底线时也会掀起惊涛骇浪。在警察局见到林阵安时，钟sir丝毫没有掩饰他想把林阵安捉拿归案的渴望。而第一次抓住林阵安时，他也在审讯室第一次情绪失控直接发飙，因为他此刻代表的不是一个人的仇恨，他身上肩负的是几十年来和他并肩作战的警察们的仇恨。作为一个气场十足的警司，钟sir同时也不失人情味。他或许是最想抓住林阵安的人，却也能够为保全同伴的家人而选择退让。

Ⅸ.

袁木鱼：时代的洪流冲击下，难逃“缘木求鱼”的结局

袁sir面对修浩的那句“我不服”，道出了一个老刑警追凶十余载的坚守，他也真的发挥余热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在方兴的反衬之下，袁木鱼的形象显得腐朽、笨拙、让人感到悲哀。他无法理解新科技，只能用最原始的工具和最繁琐的方法来办案，使他走向了案牍劳形的结局。

但袁sir的工作绝对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之前我觉得方兴在警局第一次见到林阵安时，说的那句“我认识你三年了”，有些没头没尾。后来在特辑里发现有一段是正片里没有的，就是袁sir在警察会议上说，经过他三年的调查取证，林阵安是幕后老板的最大嫌疑人。这句话正好可以和方兴的话对应上。可以说袁sir之前的大部分工作都找错了方向，但仍然有进展能作为案件的重要助推力，为方sir打下了坚实基础。

Ⅹ.

影片中的一些小细节（作为网络犯罪题材，电影中出现了很多各式各样的电子屏幕，上面有意思的细节都蛮值得注意的）：

①林阵安、修浩、陈潮生之间的通讯名称都是anonymous（匿名），体现了他们的反侦查能力。

②修浩的卧底警察秘密小群名字叫“mini车友会”，确实很mini哈。

③修浩的通讯名字叫美琪车行，美琪是取自他妻子佩妤的英文名maggie。

④背景中古典音乐出现共有两处，都暗示了林阵安优雅从容的外表之下的汹涌杀意。第一次出现是读秒杀掉“老板”。第二次则是即将见到被保释的修浩前，林阵安望向妻女的遗物，更下定决心要以修浩妻儿性命为要挟，与警察决一死战。

⑤林阵安去警局保释修浩时，给他的袋子里除了有烟，还装了两包mm豆。（虽然我想要你家破人亡，但我还记得带上你喜欢吃的mm豆......也算是一种七形的爱了吧hhh）

⑥国语版和粤语版的台词有多处不一样，相较来说，国语版的台词更意味深长一些。比如修浩要求林阵安放过他的家人，粤语版的回答是那要看看他们能不能逃掉（大概意思，记不清了），而国语版说的是那谁来放过我？

⑦片中有一处对于林子祥的致敬。林阵安问修浩当初为什么会和他成为朋友，修浩开玩笑道，或许因为都喜欢林子祥吧？George Lam嘛～（林阵安的英文名和林子祥一样）